莊小姐笑得彎腰,「我們試妝呢,進行彩排,你要不要來看?」
必宏子推卻,「我還有文件要做。」
「關宏子你總是這樣掃興,比我們大幾歲吧了,卻似小老頭。」
莊小姐把頭上鑽冠摘下,放在關宏子頭上。
莊先生搖搖頭,只會笑。
莊小姐又出去忙別的。
必宏子把名貴首飾放好。
莊先生說︰「听講麗子也要結婚?」
必宏子不出聲。
「我介紹這個婚禮專家給你,我們很滿意他的服務。」
必宏子說︰「莊叔,我去打幾個電話。」
「有空到鎮上散散心。」
「明白。」
必宏子走出去,一只年邁的金毛巡回犬跟在他身後,他蹲下說︰「阿旺,你還記得我否?」
接著,又有幾只小狽奔出來,莊家永遠這樣熱鬧,與關宅剛剛相反,關宏子一直想︰如此喧嘩,不知怎樣生活。
他听見圖畫室有洋童練唱歌︰「雪山雪山雪山高,當你身在雪山仰頭高叫,嗚嗚嗚嗚君還記得我否,嗚嗚嗚嗚君還記得我否。」
老狗搖起尾巴,似乎欣賞這首兒歌。
必宏子回到客房,他真的有正經事做。
他閱讀公司電訊,發表意見,電郵回復。
有人敲門。
他揚聲︰「公主陛下,你的皇冠在你父王那里。」
那人推門進來,「我是母後,可否說幾句?」
「阿姨,請坐。」
莊太太握住他雙手,「宏子,我有話直說,小麗也希望有同樣婚禮。」
必宏子不出聲。
「你讓她高興一下,一生人一次嘛,我知道你這個大哥最實際,將來你征得伴侶同意,簡約地旅行結婚好了,但是女孩子們總喜歡華麗鋪張。」
必宏子還是不說話。
莊太太知道話只能講到這里,她微笑問︰「看中誰沒有,這是好機會。」
必宏子封上嘴。
莊太太抱怨,「你母親一直希望你結婚。」
「她已經不在。」
「所以你要疼愛小麗呀。」
這時莊小姐叫上來︰「媽媽,媽媽,蛋糕送來了,三層高,共綴有三百多朵糖花,重一百二十磅,與我的體重一般,你快來看。」
「來了來了。」
莊太太趕出去。
必宏子低下頭做他的正經事。
黃昏,關宏子肚子餓,走到廚房找三文治吃。
廚子正準備第二天用的大菜,給他一只龍蝦尾,他坐下拆開就吃,十分滋味,又有人給他一杯香檳。
近廚得食,吃飽了,他心情也好轉。
必宏子沿著花園走近八角涼亭,忽然听見[口的]嗒聲。
不知哪個貪玩,把一張乒乓桌台放在涼亭下,有人在打球呢。
他遠遠站住,原來進行單打的是一個少女與一個小男孩,女方佔上風。
那麗人穿著吊帶長緞裙,奮身撲打,淡藍色大蓬裙灑開,又被風吹起,競像一朵飛揚的雲。
必宏子看得呆了。
少女有一頭極短極貼的頭發,皮膚雪白,好看煞人。
只見那十歲左右小男孩大叫︰「歌詩慕,又是你贏。」
必宏子怔住,她叫Cosimo,那正是意大利文宇宙的意思,與關家的公司同名,確是巧合。
少女扔下球板,哈哈大笑。
她與小男孩手牽手發力奔到花園另一頭去。
有人在他身後說︰「漂亮可是。」
必宏子回過頭去,原來又是新娘子,她戴回鑽冠,這次,還加上長長頭紗,真像公主。
必宏子月兌口問︰「她是誰?」
「我的朋友張宇宙。」
「她叫宇宙?」
「是呀,可愛的歌詩慕,我們中數她的眼楮最美,濃眉長睫,免化妝,也數她最不幸,父親去世,只剩下繼母與她生活。」
「她生母呢?」關宏子沖口問。
「沒人知道。」
必宏子一怔,沒想到在一群生活幸福,無甚思想的富家女中,有這樣一個人。
「她是伴娘之一,你可喜歡伴娘淡藍色緞裙?」
「很好看。」
莊小姐忽然笑,「宏子,歌詩慕沒有錢,她得找工作做。」
他們都知道關宏子重視金錢,故此揶揄。
必宏子一點也不動氣。
新娘繞著他的手臂,走回室內。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來了。
儀式十時開始,莊家似度假營般熱鬧,終于,在婚禮專家統率下,各人各就各位,見證婚禮。
有女賓感動落淚。
必宏子看到一共四個伴娘,穿一式吊帶小腰身淡藍緞裙,站在新娘身後,可是只得一雙難忘的黑瞳。
那屬于張宇宙。
她的緞裙經過一日折騰,有些地方已經撕破,露出些微網紗襯裙,同色緞鞋也染上泥斑,可見她曾經通花園奔走。
她不羈,抑或好玩,甚至只是愛好自由?
新娘收斂笑容,接受牧師祝福,她打扮宛如童話中公主,最高興的還是她父皇與母後。
只听見眾人鼓掌,新娘轉過身來,把花球擲出,剛好落在張宇宙手上。
她卻不接,像打排球一樣,雙手握住把花球打出去,被另一個女賓接住。
人家笑得咧開嘴,把花束緊緊擁在胸前不放。
就這樣,婚禮結束了。
一對新人收拾行李度蜜月去。
許多賓客留下跳舞,也有人告辭。
必宏子得趕回去工作。
莊先生對他說︰「有時間來探訪我們。」
必宏子點點頭。
終于莊先生忍不住問︰「據說量子離開了家?」
必宏子不置可否。
「你母親最怕你們兄弟不和。」
必宏子維持緘默。
「你做大哥的寬宏大量,設法與他們諒解。」
必宏子不打算透露家事,一言不發,拎著簡單行李離開莊宅。
莊太太喃喃說︰「宏子什麼都好,可惜生性孤僻,如不,囡囡與他自小一起長大……」
「听說宏子越來越古怪,緊緊看牢生意,年紀輕輕,像個守財奴。」
「不說他了。」
莊氏夫婦坐下算賬,女方家長負擔婚禮所有開銷,男方只不過是嘉賓,莊太太自書桌抽屜取出兩本支票簿。
必宏子在飛機場與同事會合。
他們七嘴八舌向他匯報,他無暇再想那雙黑眼楮。
有人說︰「我參加了一個婚禮,感覺良好,一對新人婚後均需工作,從此一起出門,一齊回家,有個伴。」
「你羨慕嗎?」
「我並非羨慕結婚,我只希望自己不日也會找到知心伴侶。」
「我也是。」
「誰不想。」
「下班回家,身心疲倦,有人溫言安慰,做杯熱茶給我。」
「或是什麼都不說,握住我的雙手。」
「你做夢呢。」
必宏子听著他們議論紛紛,並沒有參加意見。
那女孩子叫宇宙,同關家的公司同名。
回到都會,已是晚上十點多,他輕輕說︰「明早見。」
人家還需要上發條,關宏子是電子鐘,每一年時分只相差十分之一秒。
第二天他一早回到公司。
堡作到十時,秘書進來說︰「關先生,關量子找你。」
必宏子抬起頭來。
他看到兄弟關量子。
量子與他長得有七分相像,只是較他大哥松弛,容顏與衣著都隨和。
他說︰「我沒有約時間。」
「請坐。」
「輪到麗子了。」
必宏子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先是我,對付完我,輪到麗子。」
必宏子淡淡說︰「我不明白你指什麼。」
「麗子結婚,需要用錢。」
「嗯,一個廿一歲女子結婚,需要用錢。」
「她用的是她應得那份。」
「量子,男方把她當作搖錢樹,整件事是個騙局,你看不出來?」
「我們眼光沒有你厲害。」
「量子,你的女伴,也不過是看中關家財富。」
必量子動氣,「我不是來說我的事。」
「一年過去了,你還看不出來?她帶著兩個孩子到你家,那兩個小女孩一個姓周,另一個姓李,由你負責她倆在外國寄宿費用,在任何人眼中,你都是魚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