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把行李搬上去,把礦泉水及零食交給她。
「周先生說︰到了上海南站,會有人接你。」
埃在點頭。
司機下去了。
列車準時緩緩開動,福在坐在窗口,看風景逐格後退,漸漸景致迅速飛快地躍過,一切都過去了。
在火車行駛的節奏里她覺得寬心。
她喝口水。
真的渴睡,福在想,睡著了永遠不醒來也不要緊,這一陣子老有這樣消極的想法。
她做夢了。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步行上學,到了課室听不懂功課,聰敏伶俐的月枚過來同她說︰「福頭別流淚,我教你。」她倆從此成為好朋友。
埃在勤學,畢業後用功工作,啊,她認識了邵南,否極泰來,忽然之間什麼都有了︰英俊的丈夫、溫暖的家庭,還有,事業也前途光明,她不再寂寞。
忽然之間,邵南變了臉,時勢不如意,叫他酗酒變態,他用皮帶抽打她,用腳踢她。
她在夢中叫出來︰「不,不!」
列車的節奏更快,格隆隆飛奔出去。
埃在靜了下來。
月枚,月枚,你在何處。
月枚緩緩自一面鏡子里走出來,握住埃在的手。
「我在這里呢。」
埃在輕輕問她︰「你還好嗎?」
月枚嘟起殷紅色嘴唇,似笑非笑,「你說呢。」
埃在說︰「那桑原,他不是好人。」
月枚笑了,「他們都是惡魔。」
埃在說︰「周子文他——」
「你不認識他真面目,福在,我知道得太多,你也知道得太多,我們勢必有同樣的結局。」
埃在這時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我不講了。」
月枚看著她,「你很快會明白。」
「明白什麼?」
月枚微笑,她看上去仍然那麼美嬌媚。
她轉身,緩緩回到鏡子里去。
埃在墮入深深的黑暗里去。
如果以後不再醒來,倒也是好事,她最後的意識,仍那樣悲觀的想。
列車停站,乘客都有點興奮,願意下車舒絡筋骨。
一直沒出來
一群小販圍上來兜售水果。
「橘子、香蕉,又甜又便宜。」
其中一個少女走近路軌,自車卡窗戶外看到有女客的額角頂住玻璃,一動不動。
少女用手敲玻璃,「買水果解渴,小姐,價錢便宜。」
女客像是睡著,靜止。
少女覺得奇怪,用手指給同伴看。
她的同伴比較有經驗,趨近一點,只見女客的額角貼著窗戶,面目姣好,可是皮膚已呈灰青色。
他一聲不響,跑到站長那里,說了幾句話。
站長開頭有點不耐煩,後來面色沉下,自窗戶看進去。
他忽然聳然動容,奔回列車走廊,找到車廂號碼,想推門進去看個究竟。
車廂門在里邊鎖上,推不進去。
站長大聲喊︰「快找勤務員。」
勤務員喘著氣過來,掏出總匙。
站長氣急敗壞地問︰「該名女客多久沒出來?」
「昨天上午上車一直沒出來用餐。」
那已是二十四小時之前的事了。
勤務員用總匙打開門,站長往里一看就說︰「叫救護車。」
只見年輕女客衣著整齊,行李就在身邊,尚未打開,她的頭歪在玻璃窗上,已無氣息。
站長退後,掩上門。
好奇的乘客已經圍上來。
「什麼事?」
「為何延遲開車?」
不久,公安與救護人員趕到會合,把乘客隔開。
鮑安問了幾個問題。
「乘客叫什麼名字?」
「王福在。」
「目的地何處?」
「上海南路。」
「一個人乘包廂?」
「正是,看情形一上車就鎖上門休息。」
救護人員報告說︰「初步了解是心髒病猝發,她已無生命跡象。」
「還那麼年輕……」
蚌人都十分惋惜。
「察看行李,找身份證明文件,通知當地警方辦理手續。」
「是長官。」
救護人員迅速處理了事件。
列車乘客靜了下來,又各管各的事去了。
鮑安與救護車相繼離去。
清潔工人隨後進車廂收拾,看到地上一只空水瓶,順手扔進垃圾桶。
列車格隆榜隆地開動。
一個年輕人咕噥︰「真慢,蝸牛一般。」
他的女伴笑說︰「下次,我們搭乘磁路軌列車。」
「真的,非追上時代不可。」
他兩肩搭肩面對面笑起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