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他怎麼不知。」
這時世琦揚手叫三和過去。
不知怎的,三和不想與鄧灼明這樣的人打招呼,幸虧屋子大,她躲到另外一個角落去。忽然助手捧了小瓶裝琵琶牌香檳過來,「榮小姐,世琦到處找你,她今日訂婚。」「三和,你躲在這里?」
世琦終于找到她。
三和一邊喝著香檳一邊看著世琦不出聲。
「他出來了,」世琦說︰「家里反對,他示威出走。」
糟糕。
意大利西裝,德國跑車,法國香檳這些開銷,可由誰支付?
三和表情難看,五官全皺了起來。
世琦說︰「他暫時住我家。」
三和微笑,「直至幾時?」
「他家人若真不能原諒他,我也能負擔一個家。」
三和點頭。
「三和,不要悲觀。」士琦拉起她的手搖兩搖。
車子引擎聲又傳出來。
世琦說︰「他先回家休息。」
休息兩字是工作的相對詞,一個人沒有工作,又何需休息?三和全不明白。世琦又說︰「我們暫時不打算公布消息。」
「我明白,給他們鄧家留些面子。」
世琦笑了。
整個現場並沒有人恭喜她,她也不在乎,喜孜孜喝香檳,精神上她勝利了,斗贏男方家長,叫他們難堪,這段日子世琦一定受過鄧家閑氣。到了收工時間,鄧灼明並沒有來接她。
王星維說︰「三和,百多瓶小香檳喝精光,大家都微醉,不宜駕駛,你送一送世琦。」三和答應下來。
世琦在路上一直打電話,沒人接听。
她神色不安,到了家,箭步上樓。三和拉住她,「我陪你。」
一到門口,只听得樂聲震天。
推開門,看到大群年輕男女喧嘩喝酒吵鬧,把世琦清淨簡約的公寓變成一個雜亂骯髒的游樂場︰他們都喝醉了,有人嘔吐,有人在地上打滾,有人接吻月兌衣,還有人蹲在玻璃茶幾上用鼻子大力吸取白色粉末三和伸出手臂保護世琦。
一個年輕男子跌跌撞撞走到她們面前,用醉眼看了一會,笑說︰「有兩個世琦,我一定喝太多了。」說罷,咚一聲跌在地上。
鄧灼明呢?
他正摟著兩個淘伴嘻哈大笑,根本沒發覺楊世琦已經到來。
這時,管理員上來了,「楊小姐,你回來啦,鄰居舉報你家喧嘩,警告三十分鐘之內你們不解散瘋狂舞會,他們會報警。」世琦不出聲,三和陪她走向臥室。
有一男一女赤果躺在她的浴白里,看見有人進來,不慌不忙,眨眨眼說︰「歡迎參觀。」世琦替他們掩上門。
三和輕輕問︰「打算怎麼樣?」
世琦沉默。
「看樣子,他很喜歡這一種聚會︰無拘無束,盡情歡樂,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時,臥室門打開,鄧灼明站在門口,「世琦,你回來了,朋友們都來慶祝我們訂婚呢,出來唱首歌給他們听。」他伸手去拉世琦。
世琦掙月兌。
「世琦,別掃興。」
他伸手拉她,世琦躲到一角。
三和擋在面前,「鄧先生,請叫你朋友離開,舞會已經結束,鄰居即將報警投訴。」鄧灼明卻訝異,「我在家晚晚舉行這種舞會,鄰居從無異議。」
當然,他獨居深山大屋,鄰居哪里听得到,這里卻是大廈公寓,只隔一幢牆壁。世琦用手掩住臉。
三和明白,世琦同她一樣,忽然發覺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三和走到客廳,開亮所有燈。
「散會。」
避理員站門口,幫她逐個把人客趕走。
數一數,足足三十多人。
避理員說︰「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生。」
「你放心。」三和向他保證。
客廳像台過風似,一地杯子酒瓶,一屋煙味。
三和打開所有窗戶通風。
這時,浴白里的那對男女匆匆走出來,各自穿著世琦的浴袍,仍然若無其事,嘻嘻哈哈離去。做人做到這樣荒誕不經也是好事,說到底,私生活放蕩又無傷害到公眾。三和急急清除所有可疑藥粉藥丸。
正以為事情已經擺平,鄧灼明卻大發脾氣,摔起東西來。
他理曲但氣壯︰「我的朋友來替我慶祝訂婚,你卻把他們趕走,這是存心駁我面子。」三和不禁光火,「鄧先生,你講完沒有?」
他霍地轉身過來,伸手去推三和,呵動手打女人,罪無可恕。
三和一閃,手臂搭住他肩膀,使出柔道最基本一招,借力把他打橫摔到地上。鄧灼明躺著怪叫。
三和嘆口氣,「我走了。」
世琦追上來,「不,三和,你等一等。」
只見她拿起電話,急急撥了一個號碼。
「鄧公館?鄧灼明在以下地址醉酒鬧事,請听清楚,請你們立即來接他走,十分種沒有人來,我會招警。」三和意外,呵楊世琦頭腦仍然清醒。
世琦放下電話。
那邊,躺在地上的鄧灼明索性睡著,呼呼扯起鼻酣。
三和啼笑皆非,「這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世琦頹然,「我才訂婚十二小時。」
三和安慰她︰「總算試過,不枉此生。」
世琦想一想,忽然仰頭大笑起來。
笑聲有點猙獰,那麼秀麗的女子,笑得那樣淒惶,真叫三和難過。
三和輕輕說︰「也許,他只因為離家出走覺得彷徨,故此行為失常」世琦回答︰「也許,但是,我哪有時間來研究他的心理狀況,也不會有精力原諒他,給他第二第三次機會。」三和不出聲。
世琦說下去,「我自己也不過剛學會游泳,我沒資格做救生員,他若不願努力浮起,我不願被他扯下水底。」終于搞清楚了。
這時,有人敲門。
三和看清楚,有一對中年男女站門口。
「我們是鄧家的管家及司機。」
三和連忙說︰「請進來。」
「哎呀,」女管家說︰「大官你總是這樣。」
可見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第七次八次,更無可能是最後一次。
楊世琦的決定完全正確。
孔武有力的司機扶起他,把他抗到背上,姿勢熟練,一言不發,走出大門。管家向三和至歉,「對不起,打擾了,他打破毀壞了什麼,請寄帳單到劉關張律師行索償。」他們鄧家已為子孫設計了一整套應付程序。
避家掩上門,與司機及大官一起離去。
三和說︰「屋子里全是大麻味,你不如到我家休息,明天才找人來收拾。」「收拾?需要重新裝修。」
「也好,萬象更新。」
世琦說︰「我不想打擾你,我去住酒店。」
三和陪她找到一家五星酒店,只得總統套房空著。
三和伸個懶腰,「哎唷,累得走不動了,我就在客廳睡沙發。」
世琦微笑,「三和,你真是好人。」
「什麼?」
「你可是怕我自殺?」
三和不悅,「我沒那樣說過,別把話硬塞到我嘴里。」
「你放心回去,我沒有勇氣傷害自己。」
三和拍拍她背脊,「世琦,加油。」
「三和,你也是。」
三和回轉。
第七章
到了家,只見雜工還在收拾酒瓶、拖地、扔垃圾。
訂婚卻已取消。
戲言。
兒戲。
戲弄。
人們形容不正經、荒誕、欠長久的諸事,都加一個戲字,可見戲行是多麼飄忽。電話鈴鈴的響起來。
不知是誰,大約是王星維吧,活潑地把榮宅電話鈴聲調校成著名的戀曲︰我如何開始,告訴你一個真實的愛情故事意外的諷刺,具喜劇效果。三和輕輕問︰「哪一位?」
「三和,世琦怎樣?平日文靜的她忽然發起瘋來,叫人擔心。」
「星維,是你?多謝關心,她無恙。」
「我十歲的佷兒都比鄧灼明成熟。」
「星維,你與世琦本是一對,你又那樣關心體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