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丙杰急得團團轉。
「你幫我推欲曼勒醫院吧。」
「弄潮,你的野心呢,你的熱血呢。」
「問得好,真的,石醫生,你把它們都仍到哪里去了。」
石丙杰無法回答。
「我抵達醫院的時候,心已經壓碎,血已經流干,我不得不安于現狀。」
「不要使我失望。」
「對不起,石醫生,我真怕你們下一次要把我接到資料衛星航行者一號的軀殼上去。」
「那又有何不可,偉大的它已經為我們找到冥外行星,除非你不愛旅行。」
「瘋狂科學家。」弄潮搖頭太息。
「你也是個搞科學的人,我為你設計的海底城市傾倒,少一點勇氣與想像力都不會做得出這種設想,弄潮,拿點顏色出來,讓我們到大溪地去。」
弄潮無奈地訕笑。
「三個男人這樣苦苦哀求你,你怎麼可以無動于衷?」
弄潮想一想,「你們並沒有跪下求,跪下也許會好些。」
三天後,她終于答應到大溪地看珊瑚礁。
經過海關,許弄潮與石丙杰同時走向透視檢查危險物品設備,海關人員驚訝不已,問道︰「石醫生,她全身……呃……只余頭部……?」
石丙杰輕輕說︰「你說得很是。」
餅關後她對弄潮說︰「不要怪他。
弄潮答︰「我以為他懷疑我整個人連頭帶身是恐怖分子的一件厲害武器。」
「呵,這個設想太可怕了,保不定有一日有人會向這方面動腦筋。」
弄潮看了他一眼,這人調皮起來也真有一手。
曼勒醫院在死火山奧羅希娜山腳,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座醫院而像一間中型渡假屋。
院方派司機及車子來接他們,經過醫院時司機用手指給兩位客人看,「醫院背山面海,風景幽美。
「可是,」石丙杰說︰「車子並不是朝它駛去。」
「原醫生在巴比堤沙灘。」司機笑,「他吩咐把你們接去那里見面。」
石丙杰心中有個疙瘩。
原君怎麼會有空閑與余同往沙灘跑?他弄不懂。
司機把車停下來,恭敬他說︰「容我領兩位前去。」
此際正值黃昏,不知恁地,天空被晚霞映成紫色,更顯得沙灘潔白美麗,灘上並無太多游人,空氣充滿鹽香,有幾個長發小女孩赤果上身穿著草裙正由保母教著跳寶利尼西亞土風舞,鼓聲咚咚,小小身軀隨海浪清風擺動,純真稚女敕笑聲鑽進他們耳朵,弄潮不禁失聲道︰「每個孩子都應在天堂長大。」
累了,捧起椰汁鮮果便往嘴里送,臉頰、嘴唇,都被果汁染成嫣紅,那邊有兩個略大的男孩正在用野火烤魚吃,香聞十里,不知誰送來了梔子花冠,女孩們每人分一頂,戴在長發上,益發似安琪兒。
司機見他倆出神,便指一指一把翠綠的太陽傘,笑道︰「原醫生在那邊。」
石丙杰看去,不禁一呆,失望悠然而生,什麼,那個穿短褲花衫躺在帆布椅上的浪人是鼎鼎大名的原君?
他躊躇著不肯走過去。
弄潮卻不理這些,她已走近原君身邊。
只見他略略欠身,叫她在一邊沙灘椅坐,兩人交談起來,石丙杰不得不跟上去。
走近了,看清了原君,他吃一驚,原來天下真的有美男這回事,只見原君不修邊幅,一臉于思,手持酒杯,雙頰已曬得金棕,然而這一切卻不掩其瀟灑俊朗,一見石丙杰,他立刻笑說︰「石醫生,弄潮兒,來來來,我們先喝一杯,歡迎兩位。」
幸虧石丙杰本人也嗜酒,否則不起反感才怪。
立刻有小孩子上來替他們斟酒。
奇怪,醫院不似醫院,醫生不像醫生。
可是石丙杰一躺進帆布椅子,也不再想起來。
淨這樣躺在這里觀潮漲潮退,日出日落,豈不是美。
何用再為名利掙扎,為成敗擔擾,為得失難過。
當下弄潮笑,「我的名字叫弄潮,合該在這灘上做弄潮兒。」
原醫生也笑了,用一種深遂眼光看著弄潮。
弄潮怪不好意思,「通訊時講得太多,此刻反而乏善足陳。」她有點訕訕。
石丙杰一見那異樣目光,暗呼一聲奇突,那眼神充滿感情、盼望、暗慕,原君並沒有刻意掩飾,旁人稍加留意,即可發覺,許弄潮對他來說,決非一個陌生人那麼簡單。
只有一個可能︰他在與她通訊期間,已產生了特殊好感。
石丙杰听得到他自己的一顆心咚地一聲,這是重物往下墜的聲音。
原君在他們這一界鼎鼎大名,他傅奇性的事跡,石丙杰當然听過不少,原君豐盛浪漫的感情生活,一向為後輩們津津樂道。
甚至有同學向往地表示「寧舍原氏的醫術,而取原氏的愛情」。
皆因原君的對象永遠不會是平常的異性。
石丙杰想到這里,不勝震驚,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舞罷的小女孩們一涌而,圍住原君,笑聲語聲不輟,又將大紅花串套往他的脖子。
原君對他們說︰「兩位請回去休息吧,明天才討論正經事。」
石丙杰忽然覺得非常疲乏,這是一場必敗之仗,難怪他覺得累,他拿什麼來交架?對方要才有才,要人有人。
仍由同一司機把他們載回曼勒醫院。
石丙杰被安排在一間酒店式房間里,他的露台與弄潮那邊連接。
弄潮探頭過來笑,「不想走了,比起我們的都會,一切人造調節,這里大自然風光魅力無邊。」
石丙杰心情欠佳,不解風情地提醒她︰「你應該知道,這里的自然情調,亦是刻意保護經營的結果。」
換言之,都是皇帝的新衣,不過有些新衣明顯地假,有些新衣,仿佛似真。
弄潮苦笑,「你就讓我高興一下又何妨。」
她退回房間,不再出來。
真的,石丙杰也的後悔,何必掃興,送君千里,不過要討她歡心,叫她高興,此刻又自毀長城。
石丙杰呵石丙杰,看不出你這個人心胸如此狹窄。
不過是因為原君一個眼神,就一直不甘心到此刻,這樣看來,他同游曼曼有什麼分別?
通訊訊號響起來,是孔令杰教授找。
「見到原醫生了?」他呵呵笑。
「是。」原來那麼年輕,那麼英俊。
「老原仍在酗酒?」看來這不是秘密。
「還好,可以維持不醉。」
「我同他說過,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哈哈哈哈哈,老原這個人,一輩子在失戀,老朋友看得太多,早已失去同情心,反正不足以致命,也就升華成為消遣,隨他去吧,可惜情緒長期抑郁,精湛醫術,大受影響。」
餅一會兒,石丙杰才回答︰「見到他本人,並不覺得他是個正在失戀的人。」
「啊,那麼,他一定在戀愛中,對于老原,世上只有這兩件事,呵哈呵哈。」
那麼,石丙杰才是失戀人。
「對,竟耽誤了正經事,幾時做手術?」
「明天會談到這個問題,一切看許弄潮的意思。」
孔令杰起了疑心,「為何你一副意興闌珊之狀?」
「我?我覺得自己渺小。」
「呵,會覺得自卑的人,還有得救。」
石丙杰苦笑。
「徒兒,大有大做,小有小做,各有各做,這些年來,你成績斐然,我支持你。」
石丙杰向師傅又閑活幾句,才停止對話,上床休息。
睡房設計別致,有一扇天窗可以看到蒼穹,深藍色絲絨天幕似假的一樣,無限量星星正朝他眨眼。
半晌,掙扎到精神與同時崩潰,才能入睡。
一早醒來,睜開眼楮,靈敏的感覺就告訴他,屋內有人。
「誰?」他高聲問。
那人輕輕轉出來,靜靜地看著他,不是別人,正是游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