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保安把他拉住。
「這邊,甄先生,從後門走!」
經理急急帶走熟客。
他們自後門離開之際,警車已嗚嗚趕到。
之珊拉著男友走到附近公園長凳上坐下喘氣。
她笑了。
他卻沒有。
他握著拳頭,那一記打得太用力,指節青腫,一定很痛,不過,捱打那一個更加吃苦。
「為甚麼打人?」之珊輕輕問。
甄座聰不出聲。
「因為他叫你老伯?」
甄跳起來。
「老怕甚麼?每個人都會老,人類命運如此,不甘心的話,可用矯形手術減輕十年八載,有智慧的人大可順其自然優雅老去。」
甄頹然不出聲。
「我陪你看醫生敷藥。」
「不用。」
之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這時才說︰「不過,四十二歲怎麼可以說老,那人活該捱打。」
甄嘆口氣,自西服內袋取出一只首飾盒子,打開,里邊是一只訂婚指環。
之珊見他心情糟透,不想再打擊他,立刻解下項練,把指環串好,再縛上,鑽石戒子成為墜子。
「明早還要開會,回家吧。」
之珊駕車送他回去。
甄終於明白,那種夜總會,已不適合他出入,這個打擊非同小可。
回到家,之珊月兌下紗衣掛好,淋浴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回楊子律師行。
甄座聰比她早到,右手包扎紗布,明顯地他半夜還是去看過醫生,她正想問候傷勢,他卻先責問她︰「你請來核數師?」
之珊點點頭。
「怕我虧空?」
「例行公事。」
他不置信,「之珊,這是你的主意?」
「他們在小會議室工作,不會妨礙同事,開會時間到了。」
甄的臉色發青,之珊有點害怕,不敢正視他。
他拉住她手臂,她輕輕掙月兌。
她會嫁這個人?大抵不會。
之珊看到了一些她從前未曾看到的細節。
她坐到會議室首席。
楊之珊今日收斂了笑容,穿著深色套裝,公事公辦。
同事向她報告了幾宗官司,她仔細聆听。
其中一宗是排球教練非禮他十三歲男學生案,之珊想知道得詳盡一點。
甄座聰不耐煩,「當事人已同意庭外和解。」
之珊微笑,「金錢不是一切,我方應要求那人接受心理治療。」
「之珊,還有幾件大案——」
「我有的是時間。」
她花了半小時分析那件案子。
同事肅靜。
滿以為楊之珊這個位置如同虛設,沒想到她會施展真才實學。
會議在一時半才散。
之珊正想出去吃飯,甄座聰進來掩上門。
之珊問︰「一起去吃日本菜?」
「之珊,你把我當甚麼?」
「伙伴。」
他額上現露青筋,「你做我合作人?你的律師執照在甚麼地方?」
之珊靜下來,「你說得對,我即時安排考試,我需爭氣做人。」
「你不要以為你在楊子行可以發號施令,連楊汝得心中都明白,不是我在這里匡扶他十二年,他沒有今日。」
之珊吃驚地看著他。
「楊子行根本是我的事業!每一單生意由我辛苦爭取回來,楊汝得只會喝酒搞女人分利潤。」
之珊不得不這樣回擊,「甄老伯,你更年期到了,小心言行,請控制情緒。」
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奇怪,她曾經非常仰慕這個人。
這個人,一直以來,在她面前,都展露最好一面,直到昨日。
之珊沉重地回到家,母親迎出來。
她一抬頭,發覺老媽已拆去紗布線腳,面孔光潔如新,歲月痕跡盡去。
之珊不禁伸手輕輕撫模,「神乎其技。」
「我也這麼想,之珊,我要回去了。」
「媽,我委任你做楊子行政總裁。」
「街上隨便一個招牌摔下來,砸死八個行政總裁,失去整間楊子行也不管我事。」
「母親,請把楊子歷史告訴我。」
「你該去問楊汝得,我不想再提往事。」
「我一直听說是外公的資本。」
「外公是出了三十萬,但楊汝得經營有法。」談女士仍然很公道。
「當年三十萬是否巨款?」
「也不是小數目了,可在中等住宅區買十個八個小單位,房產自那時至今約漲上百惜,近日雖然低潮,總結也勝其他投資。」
「外公痛惜你。」
「是,所以我需自愛。」她無限欷獻。
「那麼,甄座聰又扮演甚麼角色?」
談女士訝異,「是你男朋友,你應該知道。」
「他是否有功?」
「在楊子那麼多年,也不容易,今日升格做合夥人,也很適當。」
「是否居功甚偉?」
「一間公司不可能是一個人的成績,一個家庭需要夫妻分工合作,阿甄的確能干,始創價目表,像牙醫那樣,每項收費,都有訂價,人客心中有數,比較放心。」
之珊大吃一驚,「楊子飯店?」
「外頭的確有人這樣諷刺他們。」
之珊喃喃,「只要不是黑店就好。」
談女士嗤一聲笑,「那兩兄弟也那樣說,自從阿甄加入楊子、生意蒸蒸日上,也贏過一兩件大案。」
之珊微笑,「爸最喜歡說的是毒夫案。」
「還有那宗校園謀殺案。」
母女一起回憶往事,之珊自七歲開始就听過這些案情。
「毒夫案最有趣。」
「可不是,一般人只知道糖尿病人需定時注射胰島素,這種藥亦可導致普通人昏迷,可是胰島素亦能助人減肥。」
之珊接上去︰「那妻子毒恨丈夫,天天叫廚子做大盤肥膩美味的菜式給他吃,然後,教他注射胰島素消解澱粉質減脂肪,結果他心髒衰竭死亡,開頭,警方誤會是仇殺。」
「由楊汝得抽絲剝繭,替那疑犯月兌罪。」
之珊說︰「大家對他都很敬佩。」
「尤其是那些見習生。」
終於沉不住氣。
「媽媽,你可記得有一個叫梅以和?」
「不記得。」
「約在劉可茜之前的一個見習生。」
談雅然訕笑,「我沒有听過這個名字,是你的新發現?」
之珊點點頭。
談雅然對女兒說︰「這些人搞桃色應該走遠一點。」
「但是,他們每天耽在辦公室的時間實在太長,除此之外,並無生活。」
做母親的忽然問︰「那個老實樸素的年輕人是誰?」
「他叫周元忠,是警務人員。」
一听是這種職業,談女士思了一聲,皺上眉頭。
之珊笑,「怎麼,又不對?」
她張嘴,又合攏,半晌不出聲。
最後說︰「那可是出生入死的工作。」
「不過,有機會可升總捕頭。」
「刀頭舐血。」把武俠小說中術語全搬出應用。
之珊摟住媽媽的腰,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她回楊子籌備考試,把書本資料全整理出來,問人要試題內幕消息。
正在忙,甄座聰推門進來。
之珊不出聲。
「我講錯話,請原諒我。」
之珊心中反駁︰又不是十歲又八歲,怎可以口不擇言。
「之珊,我一定已患上狂躁癥。」
之珊又在心中答︰「看醫生吃藥,進精神病院,悉听尊便。」
她低頭工作。
甄座聰坐下來,用紅筆把幾個試題圈了出來,「這幾題必出。」
「謝謝。」
「口試我有份主持,你大可放心。」
之珊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之珊,你知道我一直愛你。」
初中他就替她溫習代數,三十名補習老師都沒教好她,但是甄氏一上場她就拿八十分。
是她愛他,不是他愛她。
之珊忽然明白了,淚盈於睫。
「之珊,我想收購你手上的股份。」
她鎮定抬起頭,「不。」
「你要這間公司無用。」
之珊微笑,「我家連姐姐姐夫一共四個律師,你為何小覷楊氏。」
「你們志不在此。」
「我會叫姐姐回來。」
「之珊,你別意氣用事。」
之珊終於忍不住,「女子的決定全是意氣用事,男人的意願叫明智之舉,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