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方宇想,人生有苦有樂,必需苦中作樂。她不禁釋然。
方宇轉過身子,緊緊擁抱永棠。
第二天他倆在市中心婚姻注冊處宣誓成為夫婦。
方宇破例穿一套桃紅色衣裙,看上去十足一個新娘子模樣。
早些日子已經知會父母,她父親十分贊同︰「永棠是個有肩膊的男人,實事求是,很好」,母親就嘀咕︰「回來可要補請喜酒,走得那麼遠,什麼時候回家?」
方宇對永棠說︰「你會喜歡我們家的一元商店。」
永棠答︰「一定。」
然後,客人都來了。
王廣田與李和,蔣佐明與羅天山,還有小品碩。小旅館頓時熱鬧起來。
每個人都說這是他們生命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白天,各自活動,四處去做游客、逛街、游博物館,看名勝、買紀念品,傍晚,回到酒店交換心得,大吃一頓,休息,聊天,下棋,打牌,每個人都胖了。
品碩問︰「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嗎?」
「當然不可以。你還要讀書。」
品碩說︰「寫那麼多功課,一樣會老。」
許方宇恐嚇說︰「不做好功課,又老又丑。」
品碩驅笑,「這我相信。」
佐明說︰「令我最安慰的是,家母得到歸宿,許律師,又是你成人之美吧。」
「不,是他們有緣份。」
羅天山笑︰「許律師說得好。」
小品碩問︰「許律師你是讀法律頭腦新進的人。你也信命運緣份?」
方宇看著少女,「且不論因緣,少年人一定要勤力讀書。」
人家都笑了。稍後,方宇有事同丈夫出去,她們三人議論起來。
「許律師到今日都不肯告訴我們光是誰。」
佐明張望一下門口,像是怕有人听兒。
品碩欲言還止。
便田看見了,「品碩,說一說你的意見。」
「會不會就是許律師本人。」
大家一怔,但佐明隨即說︰「我想不是,那人極之富有,非常有同情心。」
佐明說︰「但是我確信許方宇撮合家母的婚姻。」
「她為光添加了不少美麗的枝葉,做得盡善盡美。」
便田看著李和,「李和,你的出現也是許律師安排的嗎?」
李和想一想,「當日,她用手一指,便叫我跟她出外辦事。」
便田問︰「誰告訴她我住址?」
「她沒同我說過,答應我,廣田,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過去種種,埋在心底,假期之後,要做的事多得很,要走的路不知有幾長。」
「李和說得對。」
「將來你我有能力的話,也可以幫人。」
品碩說︰「我至多幫低班同學補習功課。」
「那對小朋友也是很大的鼓勵。」
三個女子,竟然完全不記得,某日下午,在一間銀行大堂,她們曾經偶遇。
一個老人忽然跌倒在地,發出很大聲響,她們三人不約而同丟下手上在做的事,奔到老人身邊協助。
她們三人都沒有抬起頭來看對方。
稍後,亦無留意到許方宇在場。
一切不過是剎那間發生的事,歷時三兩分鐘,那老太太的家人隨即來接,救護車趕著載走老人,銀行大堂迅速回復平靜。
小小一宗意外,廣田立刻把它丟在腦後,她管自己的事還來不及,她當日在銀行排隊提取現款交租。
就載稍後,她發覺儲蓄戶口里的十萬元被人全部取走。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扭住銀行經理研究。
經理查到來龍去脈,「王女士,這本是你與丈夫聯名的戶口,兩人當中,隨便一人,即可簽名取走款項,上星期下午九時三十匕分。他已提取全部存款。」
便田像被人刮了一巴拿。
這人不是已經返回澳洲消失了?怎麼又忽然走回本市提走現款?
便田瞼色發綠,跌跌撞撞走出銀行,眼前金星飛舞。
要怪怪自己。
太不小心了,活該任人宰割。
回家途中,廣田整個人抖得似一片落葉,耳畔嗡嗡響─跌跌撞撞走到路邊靠住一條骯髒的燈柱,低下頭,呆半晌。
便田根本不記得那天她怎樣終于回到家中,綿綿伏在她肩上睡著了,她緊緊抱住她。落下淚來。
人家流的是熱淚,她覺得淚水冰涼,面頰倒是滾燙。
她發燒,病了一場。等到病好,廣田手頭已經沒有錢。
不久,許方宇律師找上門來。
便田怎麼會記得那日銀行大堂中發生的事,她耗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那不愉快記憶在腦袋中刪除。
她當然不知道見過光一面,那受傷的老太太,正是她們此刻最想見的人。
而蔣佐明,那天,她又是為什麼,湊巧在銀行?
那天,她的心充滿憧憬。
未婚夫同她說︰「父親存了一點零用進你戶口,你愛怎樣用都可以。」
佐明十分開心。她到銀行去查一查,原來所謂零用,已經六位數字,佐明大喜,即刻把款項轉入支票戶口,當場寫了兩張支票給慈善機關。
一張給宣明會助養多名甘肅省兒童,另外一張給奧比斯眼科飛行醫院,這兩所正是住明最尊重的慈善機構。
罷把支票寫要,忽然听到?M@聲響,抬頭一看,見到有一個老太太摔倒在地,雪雪呼痛。
佐明最怕看到老人及孩子吃苦,立刻一個箭步,以運動員的速度趕到老人身邊。
佐明對急救有認識,她立刻發覺老人手臂已經折斷,剛巧她戴著一條羊毛圍巾,立刻除下,手勢熟練,將老人手臂縛在胸前,以免斷骨移位。
這時,老人的親人趕到,救護車也來了。佐明目送老人離去。
她把支票交給銀行存入慈善機構戶口。
那櫃台服務員說︰「蔣小姐,你真好心。」
「舉手之勞,任何人都會那樣做。」
服務員肯定地說︰「也不是每個人會那樣做。」
銀行經理有點緊張,找人出來研究大理石地板是否太滑。
佐明天性豁達,走出銀行,渾忘此事。
至于送了給老人的那條圍巾,還是母親給的禮物呢,但是佐明覺得作為圍巾,最佳用途也就是這樣,比裝修她的脖子更好。
蔣佐明根本沒有把這件事儲藏在記憶里。
那天,小小的品碩也踫巧在銀行里辦手續。她心不在焉。
想起父親對她說︰「你趁早離開這頭家,對你有好處,走,走得越遠越好。」
品碩用手捧住頭。災難快要來臨,她似有靈感,這是暴風雨的前夕。
案親已知母親有過男友,且被這男人欺騙,真是賤上加賤,絕對印證了她該死,他加在她身上的懲罰,完全正確。
以後,他無論對她怎樣,都是替天行道。
她也知道這一點,不然,她不會乖乖回來。
品碩當日精神恍惚。銀行職員問︰「阜小姐,你打算換美金?」
品碩回過神來,「是,請替我換一百元一張匯票,共兌三張,我用來做美國大學的報名費。」
「呵,到美國留學。」職員怪羨慕。
品源點點頭,接著,她坐到大堂一角去等候叫名。
一到外國,就不能照顧母親了。母親最近反常地沉默,時時整天不說一句話。
品碩叫她,她也不理睬,走到她身邊,搖她,她才抬頭,一臉茫然,像是不知身在何處,她是什麼人,品碩又是誰。
這分明是患精神病的癥狀。
品碩鼓起勇氣同父親提出,母親需要獲得適當的治療。
她父親放下酒瓶笑笑說︰「你別叫她蒙騙,她這次回來,面子盡失,故意裝痴扮瘋好下台階,你是小孩,哪里懂得這種人陰險的心思。」
品碩心靈受到極大煎熬。正在沉思,她看到坐在對面長凳上的一個老婦人忽然站起來,不知想做什麼,一開步就摔倒在地。
品碩看得再清楚沒有,老人打側跌倒,手臂本能地一撐,但是老人骨質松脆,不能承力,反而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