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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我沒有 第21頁

作者︰亦舒

他說︰「動筆沒有。」

「在寫了。」

「兩人合作可還愉快?」

「比想像中好。」

劉忽然笑問︰「朝夕相處,他可有非份之想?」

滌玟故意反問︰「想什麼?太離譜的情節不適用。」

劉組長說︰「別的小組進度也不錯,你們可要準時交槁。」

「遵命。」

「讓我與阿張講幾句。」

滌玟把電話交給志弦,她動手做湯底︰把洋蔥、蒜、胡椒用牛油燜熟,加進魚骨熬湯。

半晌張志弦進來,「怕不怕腥氣?」

「加多點香料。」

「全靠你了。」

他開始把故事在電腦上打出來。

滌玟稱贊︰「進步神速。」

張志弦自嘲︰「將來失業,可往出版社做打字員。」

「我始終沒學好,一分鐘不過廿多個字。」

「夠用便行。」

滌玟把湯濾出來,將各種海鮮及蕃茄倒進去再慢慢煮,香氣撲鼻。

「我有珍藏香檳。」

不管了,吃了再算。

滌玟咕咕笑,「寫完這個本子,起碼胖五磅。」

「初入行,你有無辛酸?」

「當然有,每個本子改十次,改改改,導演仍然不滿意,找前輩重寫,又不知會新人,本子印出來一看,原來是別人寫的,盡侮辱能事。」

「滌玫,成功是最佳報復,人要自己爭氣,以後你若成了名,那些人會自動認錯。」

滌玟微笑,那些人影蹤全無,已經找都沒處找了。

到了第三天,故事大綱已經做好。

滌玟說︰「好似少了一些元素。」

「是什麼?」

「真摯的投入。」

「這是工作,燃燒殆盡,下一回寫什麼?」

「人家會說這是游戲之作。」

「叫批評家寫好了,這麼些年來,寫的人寥寥可數。」

「交稿吧。」

「不要早交,放在那里,下星期一晚上才交出去。」

滌玟忽然坦白,「志弦,我已另有高就,明年初動身往新加坡任新職。」

呵,張志弦張大嘴,依依不舍的樣子十分可愛。

「所以我已不在乎幾時交稿。」

「說得對。」他暗中黯然。

「明天,請移玉步,到舍下來吃頓飯。」

那天晚上,志弦寫到深夜,忽然靈感到訪,他思路暢通寫個不停,而且,連自己都感動了。

第二天,他攜帶鮮花去探訪滌玟,那是種在盤里一株梔子花。

滌玟來開門。

志弦也訝異了,她的公寓收拾得井井有條,擺設甚多,都有來歷,多數是在旅途中收集的紀念品。

一看就知道是個愛家的人。

「舍得去新加坡嗎?」

「我會留著這個家。」

「兩邊開銷,可見經濟情況甚佳。」

滌玟笑,「托賴,還算過得去啦。」

滌玟忽然說︰「我會回來。」

張志弦福至心靈,「我會等你。」

兩個年輕人沉默下來。

餅一會滌玟說︰「我做了臘味飯。」

「好極了。」

他留到深夜才走,故事有了結尾。

第二天一早,他到公司交稿。

劉志閣迎出來,「寫了什麼故事?希望不是蹩腳偵探故事,我手上已有七只偵探故事。」

張志弦交上薄薄幾頁紙。

「什麼,只得這麼多?」

「大綱何用太長。」

「你想我幾時看?」

「現在吧,十五分鐘就可以讀完。」

劉志閣叫人送兩杯咖啡進來。

他一邊讀一邊喝咖啡,開頭態度輕率,接著,被放事吸引,變得專注,最後,深深嘆息。

他放下大綱,「真沒想到你們兩人合作會產生這樣絢爛的火花。」

張志弦不出聲。

「一男一女兩個編劇,悶在小鮑寓內創作故事,產生感情……多麼清新的愛情小品,是親身經歷嗎?」

張志弦笑笑,「我哪有那麼幸運。」

不錯,他交給劉組長的,不是當初構思的偵探故事。

他還有一封信。

劉志閣問︰「這是什麼?」

「辭職信。」

他愕然,「你為什麼要走?寫得好極了,絕對是首選,文字裹感情充沛真摯,無人能及。」

「還有,這是滌玟的辭職倍。」

劉志合跳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嘎,你們都要到哪里去?外頭風大雨大,一動不如一靜。」

張志弦笑笑,留下兩封信走了。

在這短短幾天內,他愛上了王滌玟,可是還不敢大膽透露心事。

他把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全部寫出來。

真摯的故事往往是好故事。

就因為是真心,所以膽怯,他遲遲不敢開口。

筆事發展如何,要順其自然了。

滌玫已決定去新加坡發展,她短期內會回來嗎?張志弦的雜志能否成功,他對王滌玟會有什麼樣的表示?

需要另外一組人,繼續把故事編下去。

去,去復仇

月明把錢交給那鼻子上打洞穿環及染金發的年輕人。

她說「把東西交給我。」

那少年笑嘻嘻,把一瓶藥遞給她。

他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月明搖搖頭說︰「再見。」

她獨自過馬路,抬起頭,剛看到霓虹燈亮起,可是夭邊仍有暮色,灰紫的天空一角掛著一彎新月,蒼涼寂寞,氣氛有點詭異。

月明呆呆在街角站一會兒,然後乘車回家。

今年十八歲的她覺得生無可戀,于是決定今晚離開這個世界。

這瓶藥,便是她解月兌的工具。

回到家中,她沒有開燈。

月明與姐姐風清一起住,大姐工作忙早出晚歸,回到家很少說話。月兌下高跟鞋,一邊揉足趾一邊嘆氣,廿多歲的人比人家三十多的享福太太還憔悴,可見生活逼人。

月明有事也不大去麻煩她。

偶然看見妹妹成績表上的甲等分數,風清也會露出笑容,月明用功,也是為著使姐姐高興。

月明不是不能考第一名,而是不想那麼辛苦去考第一。

本來,生活平淡穩定,月明只等畢業後掀開生命新的一頁;可是,去年她忽然戀愛了。

本來明敏的少女變得盲目、愚蠢、固執。她不顧一切愛上新來的體育教師郭文亮,並且覺得郭老師也喜歡她。

寂寞、孤獨的她把十多年來壓抑的豐富情感一下子濯注到老師身上,老師很快覺察.他適當、婉轉、合理地輔導她。

可是這一切在月明眼中,成為進一步的關切。

她鑽到牛角尖、功課退步、精神恍惚。

冰老師見勸阻無效,只得冷淡這個問題少女學生。

他把這件事與教務主任談過。

主任傳劉月明同學談話。

這粉碎了月明的自尊、對老師的信任及她對愛情的幻象。

她覺得被出賣,隨著是失戀、絕望。

月明試圖對姐姐傾訴她煩惱。

她一出現,姐姐自文件中抬起頭來一臉倦容問她︰「可是要錢用?」自手袋掏出兩千元交到妹妹手中。

月明忽然輕輕說︰「樂大哥許久沒來我們冢。」

風清牽一牽嘴角說︰「樂大哥追老板的女兒去了,以後,絕跡我家。」

月明呆住。

一看姐姐她又再專注工作,像是對失望已經習慣。

月明輕輕退出姐姐房間。

案母一早辭世,自幼由姐姐照顧她,她是姐姐的負累。

有甚麼問題,自己解決,別再勞駕姐姐。

月明決定離開這個世界去找父母親,想到這里,年輕的她淚如泉涌,見到媽媽可以躲進她的懷里。

由同學介紹,她買到了安眠藥。

就是今晚吧。

姐姐加班,要深夜才回來,第二天一早她又要回公司,當發覺月明留下的軀殼時怕要廿四小時之後,甚至三十小時。

有足夠時間行事。

月明坐在床頭。

她的房間比一般少女整潔,沒有多余雜物,如唱片、唱機、毛毛玩具或實驗化妝品。

她只得幾套衣服及若干參考書。

姐姐會傷心吧,接著,也許會漸漸輕松.月明不再拖累姐姐了。

月明打開藥瓶.倒了一大杯冰水,把藥丸全吞下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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