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她倆出發到演唱會,只見場陛附近已經人山人海,熱鬧喧嘩,進場、坐好,更听見歌迷喇叭、哨子聲不停,他們搖晃旗幟、布條、熒光棒。
趙容笑說︰「我保證今晚不會失望。」
開場了,尖叫聲排山倒海涌到,紀文用手掩著耳朵,吃不消。
偶像一出來,少女撲向台上,被護衛員攔住,立刻有人痛哭出聲。
趙容按下快門。
紀文看著台上的男歌星,黃且瘦、長發披肩,穿釘亮片衣褲、戴耳環……看著紀文忍不住笑出來。呵!為著這樣的人,動用那樣強烈的感情值得嗎?
紀文突然掩住嘴。「咦!這不是在說她自己嗎?」
只見趙容收好照相機。「可以走了。」
她倆笑著逃一般離開現場。
「耳膜都震碎。」
「噪音不是音樂。」
「嘩!簡直淚流滿面。」
「你還以為只有至親躺在病榻上,孝子才會那樣傷心?」
她們回家。
趙容靜靜收拾行李。
「你不是要走吧?」紀文不舍得。
趙容答︰「我一貫四海為家。」
一把琴,兩套衣服,一個照相機走天涯,真瀟灑。
紀文也找到她的照相機。「我來與你拍照。」
她隨意替趙容拍了幾張照片,又一起合照。
趙容看著她。「我好像見到歡容。」
「是嗎?我決定從頭來過,多謝你的啟示。」
「是你自己開導了自己,是你紀文的功勞。」
紀文用手撐著頭,不出聲。
「你與王天宇,在什麼地方認識?」
「一個舞會?不記得了,不!也許是一個新聞發布會。」
「怎麼樣分手?」
「嫌我不夠好,看到更好的機會,馬上跟著去。」
「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整個都會都是這樣風氣,得到裙帶關系,受益不淺。」
「你不再痛恨他?」
紀文不出聲。
是,不再怨恨,人的腳步總得向前,時間即是前途,需要好好掌握。
「我可沒有拍到你的眼淚。」趙容輕輕說。
「你來遲了一步。」
「曾經哭得很厲害?」
「是,除了流淚,什麼也做不了。」
「過幾年想起來,不知多可笑。」
「是,熬得過當然會成熟成長,熬不過也就完了。」紀文突然大膽地問一句,「你呢?你可曾為一個人流淚?」
趙容很坦白地說︰「我從未死心塌地墜入愛網,但是我的確曾傷心落淚。」
「你的題目一定是特別的。」
「像三百年老紅木無端遭到砍伐,像幼小病童終告不治,像第一次看到灰鯨群被追殺……紀文,世界很大,你只要願意抬頭看一看就知道。」
「我現在明白了。」
「你終于開了竅。」
趙容把一只手放在紀文的肩膀上。
第二天,紀文照常去上班,忙了整天,才從會議室出來。
秘書說︰「一位趙小姐打過兩次電話來,你都在開會。」
趙容?「她說什麼?」
「第一次沒說什麼,第二次說後會有期。」
「什麼?」
紀文立刻趕回家去。
小小鮑寓恢復靜寂,收拾得十分整潔,碗都洗干淨了,借穿過的衣服也洗燙,放在床角,衣物旁有一封信。
紀文連忙拆開來看。
「紀文,謝謝你招待,出版社急召我到紐約面談,剛好有特廉飛機票,于是立刻趕往飛機場,後會有期,趙。」
紀文哎呀一聲,恍然若失。
她一早知道客人要走,可是沒想到會這樣匆忙。
罷在惆悵,電話響了。
「是趙容嗎?」
「紀小姐?我是麥堅時的醫生葉嘉鏗,你可有興趣來聖心醫院看她學字?」
紀文立刻說︰「我即來。」
她帶了一個音樂盒子去。
到了診所,麥堅時已經在數一二三,小小孩童看上去與正常的孩子一模一樣,十分可愛。
葉醫生用手掩著嘴。「麥堅時,母雞怎樣叫?咯!咯!咯!」(原文是口字旁的谷)
麥堅時一怔,看牢醫生,紀文急了,突然學雞叫,「咯咯咯。」
麥堅時又轉過頭來看著紀文,突然笑,她也跟著說︰「咯咯咯,並且站起來,撐著腰,學母雞的樣子。「
紀文鼻酸,喜極而泣,送上音樂盒,小小麥堅時立刻擁在懷中細听。
葉醫生笑了,「真叫人振奮。」
紀文點點頭。
「多謝你支持。」
紀文納罕,她?她做過什麼?
「趙容說你會在一本家庭周刊上介紹麥堅時的治療過程,鼓勵其他有聾兒的家長。」
紀文呆呆看著葉醫生,是嗎?趙容這樣說過?
「拜托你了。」葉醫生愉快的說。
回到家,電話跟著來。
「紀小姐,我們是華英周刊編輯部,特別報告寫好沒有?只剩三天期限。」
「照片─」紀文急了。
「照片不成問題,趙容一早已經交到編輯部,我們急著要文字。」都替她安排妥當了。
「呵!我馬上寫。」
「一定真摯動人。」
「我怕寫得不好。」
「你手寫你心,一定好看。」
編輯掛了電話。
紀文立刻取出紙筆,伏在桌子上把故事寫出來。
深夜,把特稿傳真出去。
趙容已在太平洋上空,可是,還安排這許多工作給她。
特寫刊登出來,葉醫生打電話來稱贊,紀文做了聖心醫院義工記者,時時報道兒童醫院病例。
是,她與葉醫生開始約會。
一日,紀文問︰「有沒有趙容下落?」
「不知道,她也許在熱帶雨林,也許在北極冰川,可是你放心,她會與我們聯絡。」
紀文真想念她。
一日,在一個下午茶敘,紀文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呵!他是王天宇。
這時,她用客觀的眼光看,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在都會中,這種所謂能干的年輕人還是很多的。
他也看到了她。
紀文禮貌地微笑。
他走近來。「紀文,你的氣色真好。」
「謝謝你。」
「听說你高升了。」
「不過是虛餃,照樣做以前那些事。」
他覺得客套完畢,已經無話可說,剛想走開,紀文又叫住他。
「有什麼事?」他像是懷著一絲希望。
「趙容有沒有與你聯絡?」
「誰?」王天宇莫名其妙。
「你介紹來的朋友趙容。」
王天宇更加糊涂,「我沒有一個叫趙容的朋友。」
「她說你們在倫大同學會認識。」
她想半晌。「不記得了。」
紀文只得說︰「呵!沒事了,我們再聯絡吧!」
這時,葉嘉鏗走近紀文。「踫到朋友?」
紀文不想多講。「咦!陳教授來了,我有話與他說。」
趙容真是神秘,她這次來著紀文,仿佛是特地來幫她走出深淵。
像上帝派來的安琪兒,抹干紀文的眼淚,任務完成之後,又到另一個站去幫助別人。
紀文撫模自己的臉頰,真不能想象,不久之前,面孔一直是濡濕的。
「在想什麼?」葉嘉鏗問她。
她答︰「有關眼淚。」
「什麼?」
「我慢慢跟你說。」
講情
劉以毅正卷起襯衫袖子,松了領帶與小姐開會,大家為了一個觀點爭得面紅耳赤。
罷叫秘書拿幾瓶冰水進來降溫,以毅的助手寶寶進來說︰「有人找你。」
以毅揚聲。「有沒有預約?我走不開。」
寶寶的語氣有點神秘。「以毅,是一位女客。」
以毅好奇。「是誰?」
寶寶降低聲線︰「是生客,一位非常優雅秀麗的女士,講明沒有預約,但是希望見一見你,說有急事。」
以毅納罕。「我只可以走開五分鐘。」
「她在外頭等了有大半小時了。」
劉以毅走到會客室,只見一個女子轉過頭來。
那的確是一張清麗的面孔,神情有點焦急,相信的確是重要的事。
他伸出手去。「我是劉以毅,請問是那一位?」
「我是周嘉琪的母親。」
「周太太,有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