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才說起你。」
「不是請我壞話吧。」他看看承璋笑。
「一個老同學問起你。」
「誰?」
「關梅貞。」
「這名字很熟。」
「人家現在是國際間名的大作家了。」
「呵,好像是有這個人,叫美關是嗎?她就是關梅貞?」
「梅關。我們的老同學。」
「好像專門寫些童養媳的故事,要不,就向外國人介紹一種叫長三堂子的妓院,這種題材遍地都是,寫三百年都寫不完,她掘到金礦了。」
承璋氣結,「不是這樣的──」
這時,有人過來同他打招呼,他連忙掏出一張名片交到她手中。「承璋,我們有空聚一聚。」
他被人拉走。
承璋沒好氣。
情緒不禁有點低落,梅貞記得他,他卻不記得梅貞,這人有甚麼好。要梅貞對他念念不忘?
下午,同詩嘉喝了茶,一起逛書店。
看到了一個專櫃,把關梅貞的三本暢銷書放在一角出售。
必梅貞的照片放得相當大,鋒頭像個女明星。
詩嘉端詳一會兒,「說真的,我也替她高興。」
「做到這樣。也不容易。」
這時,書店經理走過來,搭訕問︰「看過梅關著作沒有?」
承璋點點頭,「已經拜讀過了。」
「撇開其他不談,描寫女性心理,十分細致。值得一看。」
承璋听了,十分感激,沖口而出,「謝謝你。」不管她事,也好像是她的事。
書店經理一怔,隨即笑了︰「算是為國爭光了。」
詩嘉卻說︰「全世界華人都奉公守法,做好本份,那才是為國爭光。」
承璋推了詩嘉一下。
這時,有幾個少女進來買書。
「買梅關的小說吧,可以乘機學英文。」
「對,老師也推薦她。」
「王老師不準我們看本地流行小說,說會學壤。」
「一個買一本,看完了交換。」
這時詩嘉說︰「我們走吧。」
走出書店,承璋笑說︰「凡是英語都好十倍。」
「如是日文則好三倍。」
「你看本市導演去了荷里活,拍的電影其實都比不上首作,但因為英話制作,人人覺得不同凡響。」
詩嘉指著她笑,「你妒忌了,因為她成功了你沒有。」
承璋忍不住,「甚麼叫做成功?」
「有權有勢有名有利。」
「我覺得我同你也都很成功,你看,我們身體健康,工作進度理想,安居樂業,心情又愉快平和,完全擁有成功人士質素。」
「但是我們沒有舉世聞名。」
「為其麼定要出名呢?」
「這是世俗對成功的準則呀。」
「我倆還差一個幸福家庭,人生就完全成功了。」要求並不過份。
「我渴望有兩子兩女。」
「太多了,一子一女比較則中。」
「唉,連對象也沒有,說得那麼遠干甚麼?」
朋友,是隨時可以談天說地,毫無顧忌,結伴同游的知己,梅貞已遠離她們。
她的消息卻不斷,報紙電視電腦網絡上都可以看到。
作品要改編電影,有人控告她抄襲,傳與某男演員往來甚密,接著,傳出她訂婚消息,對象,正是那個猶太人。
旁人永遠不會知道消息真假。
梅關再也沒有同她們聯絡。
承璋遙遠地視福她。
是的,老友成功了她沒有,不過,湯承璋從來沒有出人頭地的壓力,她不打算心苦中苦,也不想做人上人。
健康快樂,予願已足。自小案母就這樣教育她,她有她做人原則。
她輕輕說︰「梅貞,祝你永遠紅得發紫。」
眼淚
自與男友王天宇分手後,紀文心情很差,時時背人流淚,白天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哭過的樣子是看得出的。
一連好幾個月,情緒都不能振作,連她自己都開始害怕。
紀文一個人住,習慣有事也不回家訴苦,因為那里沒有可以幫她的人。
獨居在一間小鮑寓,每到黃昏,天色漸漸合攏,半明半滅,日夜交界,對面大廈的窗戶漸漸亮燈,每一個窗口都有一個故事,紀文用手掩臉,沒有辦法抑止淚水。
她覺得這是她生命中最壞的一年,只要熬得過這一關,一切都會好轉。
星期六,她一個人留在公司做到下午,應付了美國總公司諸多要求才下班回家。
回到家,她斟一杯冰凍啤酒,坐下來呆呆對牢電視。整天沒有吃飯,也不覺肚餓,只希望時間可以快點過去。
周末對她來說最可怕不過,在星期天睜大眼楮不知何去何從。
新聞播放完畢,綜合游戲節目開始,一大班染了黃頭發的藝人呱呱叫,似服了興奮劑,嘈吵不堪,紀文關了電視去沐浴。
往日,這個時候,王天宇會來看她,兩個人听音樂,下一盤棋,吃頓飯,開車兜風……節目很多。
今天,他已經有了新的對象。
紀文見過那個女孩子,她容貌清麗、家境富裕,條件的確優秀,唯一失分的是學歷稍遜紀文。
紀文苦笑,考第一有個鬼用?不過,幸虧成績優異,否則找不到好工作。
她剛換上運動衣,門鈴響了。
紀文一怔,打開門問︰「誰?」
門外是一個女孩子清脆甜美的聲音︰「我叫趙容,找紀文小姐,我由王天宇介紹來。」
紀文不由得打開了門。
只見門外站著一個短頭發圓臉的年輕女子,英姿颯颯,穿著卡其褲白襯衫,背著大背囊,手挽行李袋,像自遠方來。
「紀文,王天宇曾經說過,假使我路經本市,可到他女朋友的家借住幾天。」
紀文忍不住問︰「你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去年夏天在倫敦大學。」
「我與他已經分手。」
趙容一怔。「對不起,我不知道。」她說︰「打擾你了,我馬上走。」
「喂!」紀文叫住她。「臨急臨忙到什麼地方去,請進來吧!」
趙容笑了,她還愛他,一听就知道。
「那我不客氣了。」
她把小行李拖進小鮑寓。
「你從那個城市來?」
「喜馬拉雅山麓。」
紀文一怔。
「那邊是客房,不早了,洗個澡休息吧!」
「謝謝你收留。」
「不客氣。」
紀文回到自己房內,在手提電腦上查看了一點資料,熄了燈,準備睡覺。
朦朧間她听到有人輕聲唱歌。
拌聲用小提琴伴奏,歌詞是這樣的︰「一日,我遇見兩顆淚珠,一顆向我說,它屬于新娘快樂的淚水;另一顆向我說,它屬于新娘從前的愛人。她落下幸福的眼淚,他卻掉傷心的眼淚,兩顆淚水在大海內相遇……」
紀文听得呆了。
她淚盈于睫,起來看個究竟。
只見小客房內燃著小小蠟燭,一股燻衣草香氛叫人寧神,她的客人正在彈琴唱歌。
她見到紀文,微笑說︰「吵醒了你?」
「歌詞太美麗了。」
「隨便唱唱。」
紀文坐下來。「你真自喜馬拉雅山來?」
她點點頭。「自卡曼都前往尼爾,再來你家。」
「你整年旅游?」紀文有點奇怪。
趙容笑。「是,我四海為家。」
「你何以為生?」
「每年我工作六個月,我是一個職業攝影師,出版過幾本攝影集。」
「失敬失敬。」
趙容笑。「我不是壞人,請放心。」
「看得出來。」
兩個女子各自安寢。
兩顆淚珠,在大海相遇,融在一起,傷心的淚與快樂之淚化學成份是完全一樣的。
紀文好像有頓悟。
第二天她起來得比較晚。
趙容精神煥發地反客為主,敲門叫她︰「紀文,起來用早餐。」
她做了番茄煎蛋,蒜茸面包。
紀文說︰「我沒有胃口。」
「多少吃一點,肚子飽了,心情也好。」
趙容在客廳地板上整理照片。
紀文斟一杯黑咖啡,邊喝邊問︰「這都是你的杰作?」
「不敢當,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