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目眩的艷光,一出現,四周圍的人立刻轉過頭來看她。
「美賜呢?」
「在房里嘔吐。」智泉很愉快地報告。
從心一怔,立刻笑出來,「恭喜恭喜。」
「再不生養就不能夠了。」他倆坐下來。
智泉笑問︰「都已經是半仙啦,還願意工作嗎?」
從心正經地答︰「只有勤力工作,才能做工余神仙。」
「說得好。」
「有市場的時候,千萬別停下來。」
「單听這幾句話,已經知道是一個經濟學家。」
「是什麼樣的工作?我不再演妓女,抱歉。」
「一小時電視劇集,律師行做背景,你演其中一名女律師。」
「啊。」
「我建議你立刻到羅省我朋友的律師行去體驗生活。」
「我樂意接受挑戰。」
「快快收拾行李,揀了你的貝殼及大紅花打道回府吧。」
這時,一個年輕的金發男子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也不說話,只用手輕輕?她的手臂,無比留戀,出奇溫柔。
看著這種情形,智泉忽然明白什麼叫做肌膚之親。
這個女孩子,吃了那麼多苦,終于熬出頭,現正享受人生。
那男子的長發像一頭金絲,在陽光下閃閃生輝,煞是好看。
智泉微笑,「我們在房間等你。」
周從心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換了裝束,穿回城市人的衣服,準備談公事。
她探頭過去听美賜月復內動靜。
「回去吧。」智泉心急。
「不,」從心說︰「讓美賜休息三天。」
說得出做得到,她找人來替美賜按摩,陪她逛名勝買紀念品,吃最好的食物。
美賜心情大佳,嘔吐稍停。
終于一行三人回到文明,籌備工作。
從心到真實律師行實習,朝九晚六,開會時坐在一角,閑時閱讀有關書籍,她必須學習那種氣氛。
一個月之後,她去試鏡,一轉過頭來,眼神凌厲,嘴角雖然含笑,但已有那種「我不是來說笑的」的味道。
制片慶幸他得到了應得的演員。
鮑余,從心仍然補習英文。
美賜說︰「英語已經比我們說得好,還那麼用功?」
「不不,愈學愈覺得不夠用。」
對于台詞,從心十分認真,每日操練。
從心同美賜說︰「好不容易混到有對白了,居然可以開口說話,要講得動听。」
她似復仇般認真。
智泉說︰「做女演員,不能胖,不能懶。」
看到試鏡中自己,從心嚇一跳,「我太胖了。」
美賜訝異︰「穿四號衣服,還說胖?」
「其余兩個女主角是零號。」
「那不健康。」
「我也知道,但,這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行業。」
美賜無奈︰「趁年輕,肉身還听你話的時候,節食、減肥,都沒問題,一踏入中年,軀殼自有主張,你不吃,全身會癱瘓。」
從心駭笑。
美賜瞄智泉一眼︰「到了某一歲數,男人也不再听你的話。」
從心立刻伏過去︰「美賜,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美賜緊緊抱住她︰「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你是一個有良心的人。」
餅幾日,美賜陪從心回到永華大廈去。
從心吃驚︰「咦,這幢房子原來這樣小這樣舊。」
「上去看看。」
她以前住餅的單位此刻空著,一房一廳,算是粉刷過了,仍然殘舊,廚房只得一個爐灶。
從心說︰「狹窄得沒有轉彎余地。」
她走到窗前,看到街上去︰「啊,街角還停著冰淇淋車子。」
時光則一去不回頭。
「我們走吧。」
「我永生感激張祖佑,他這片瓦救了我。」
美賜懷孕敏感,小鮑寓內空氣不甚流通,鄰居不知哪家人不顧一切在煎咸魚,她感到不適。
從心陪她離去。
在門口,踫到兩個相貌娟秀的少女,與從心踫面,沖口而出︰「燕陽,是燕陽!」
從心連忙上車。
回到大酒店套房,兩人松口氣。
從心托著頭,再也不明白是怎麼熬過來,本來,她還想回到鳳凰茶室去看老板娘,此刻已打消原意。
從心以後不敢怪人家忘本。
趁美賜睡午覺,她看報紙。
翻到星報社交版,看到小小一段啟事︰著名作家張祖佑將于明晨十時至十一時在章頁書局為讀者簽名,張氏是華裔作家內冒出名來最迅速一位,著作如《消逝月亮》均受讀者歡迎……
從心微笑,他有回去永華大廈看一下嗎?
智泉打電話來。
「你與美賜還不回來?」
「多留一天,明天下午動身。」
「又被什麼閑事絆住?」
從心笑吟吟,「不告訴你知道。」
美賜惺忪地接過電話,與丈夫說起來。
從心披上外套下樓。
下雪了。
鵝毛般雪花疏疏落下,在半空中飄浮回旋半晌才落地,雪景永遠叫南方出生的從心詫異歡喜。
她喃喃說︰「明晨請放晴,明早讀者要來取簽名。」
她買了水果回去與美賜分享。
第二天一早,從心起來,打開窗簾,看到漫天是雪。
「哎呀。」她說。
哪□還會有讀者興致勃勃的找寫作人簽名,一下雪,路滑、車慢、交通癱瘓,可以不出門,都躲家□了。
從心十分擔心。她決定立刻梳洗,去看個究竟。
美賜說︰「我陪你去。」
「你是孕婦,為免意外,在酒店看電視吧。」
「我叫了早餐,吃了才走,身子暖和點。」
「又不是去西伯利亞。」
從心終于听美賜的話,吃飽穿暖,才出門去。
酒店的車子都已經被訂,經理請她在大堂稍等。雪愈來愈大。
從心想,人怎麼不講運氣,像天氣這種事,不是人力可以控制。
車子來了。從心同司機說︰「去章頁書店。」
車子緩緩駛出。
原本二十分鐘路程,走了足足三刻鐘,忽然,從心看見一幢大廈前有一百幾十人排長龍。
咦,這是什麼?
又不是賣球賽門券,更不像流行曲演唱會。
司機答︰「章頁書店就在前邊,燕小姐,你可以在這□下車。」
「可否三十分鐘後回來接我,你先去喝杯咖啡。」
她給司機一百元。司機笑□道謝。
從心走到書店門口,見有人維持秩序,人龍就是從門口開始。
「小姐,請排隊。」
「我是來請張祖佑簽名的。」
那工作人員笑,「他們也是來拿祖張簽名的呀。」
從心一听,怔住,不愁反喜,暖意自心底升起,忽然之間,鼻子發酸,眼淚冒上來,忍都忍不住。
她走到龍尾,乖乖排隊。
只見祖張的讀者有些手□捧□他的著作,也有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輪候,更有讀者,約了朋友一起等,一點不覺累或麻煩或無聊。
從心感動得不能形容,她抹掉眼淚,但是淚水很快又滲出來。
雪一直下,讀者的肩上都沾了白絮,沒有人介懷,人龍漸漸向前移,書店工作人員過來打點。
有人說︰「他已經到了。」
「很準時,我帶了十本書來,有些是同事所托。」
「他的眼楮已經治愈。」
「真感人,只有那樣的人才寫得出那般動人的故事。」
「你看過雲飛利節目沒有?那個女子並沒有同他在一起。」讀者們欷歔了。
從心身後很快又排了一行人。
半小時後走進書店,從心又再一次哽咽,只見店堂一角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全是張祖佑的著作。
從心連忙抓了幾本在手。
終于輪到她了。
張祖佑看上去神清氣朗,他穿深灰色西裝,配同色襯衫領帶,看上去十分儒雅,從心安慰。
他抬起頭,看到從心,愣住。
他立刻站起來︰「你怎麼在這□,大衣全濕,別告訴我,你也在外頭排隊。」他驚喜交集。
從心點點頭,淚盈于睫。
「好嗎?」
從心又點點頭。
他連忙打開書的扉頁為她簽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