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同異性在一起,至少也因為敬愛的緣故。」
陸兆洲忽然漲紅面孔。
「太陽落山了,我們回去吧。」
白色鴿子在橘紅的天空下沖破蔚藍海水往回駛。
晚上,李智泉問︰「陸氏想將你佔為己有?」
從心點頭。
「你拒絕了他?」
從心又點頭。
「好家伙!」
「演技給他一個人看,不如獻給大眾,他給我的,我自己也賺得到,何必急在一時。」
李智泉問︰「為什麼其它女子沒想到這點?」
「我不知道,人各有志。」
「收拾行李回去吧。」
「智泉,我要去探訪一個人。」
「燕陽,你與那人仍然藕斷絲連?」
「我要陪他去醫眼。」
「那不是你的責任。」
「他是我的朋友。」
李智泉賭氣,「如果我瞎了雙眼呢。」
從心對答如流︰「我一樣照顧你,你幾時盲?」
李智泉沒好氣,「你這人不听勸告!」
從心一個人去到張宅。
她來得正是時候,張氏父子正患感冒、發燒,躺在床上。
從心立刻□手煮白粥,燜茶葉蛋,又陪他倆看醫生配藥,順手買回兩條毛氈,半夜喚醒他倆服藥喝水。
有專人照料,病情立刻好轉。
張祖佑嘆口氣,「你又救了我。」
「不理它,過些日子也會好。」
「你怎麼又來了?」張祖佑問。
「是嫌我吧。」從心說︰「我來押你去醫病。」
「我自己會去。」
「我陪你,已經買好飛機票。」
「子彤讓誰照顧?」
從心詫異,「子彤當然一起去,你第一個看到的將是他,我已安排好酒店式公寓。」
張祖佑點頭,「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你現在有能力了。」
「你少挪揄我。」
從心替子彤告假,一行三人飛往醫院,在機場,忽然看見鄧甜琛。
「咦,這麼巧。」
那聰敏女只是笑,「我正好沒事,你陪親人看病?我幫你照料如何?」
從心覺得蹺蹊,「你此刻仍幫溫士元打工?」
「不,」她很坦白,「我現在的老板是陸先生。」
從心沉吟。
她不想人家知悉太多,但是,又怕一個人不能成事,十分躊躇。
鄧甜琛輕輕說︰「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除非不想混了,否則,出來做事的人,都知道守則,陸先生就是怕你忙不過來。」
「好吧,你一起來吧。」
她點點頭,「明白。」
有這麼一個能干的助手在身邊,一切方便,真是不用開口,一切辦妥。
在候機樓,陸兆洲的電話來了。
他一開口便致歉︰「我冒昧自作主張了。」
「謝謝你。」
「祝萬事順利。」
他沒有多講。
到了目的地,一行四人先在公寓落腳,鄧甜琛說︰「我租了你們鄰室,有事盡避吩咐。」
她出去一會,買回報紙水果零食,還有電子玩具給子彤消磨時間,把車匙交給從心,「我租了兩部車。」
由她帶路,他們到醫院報到。
主診醫生迎出來,「我是朱新國醫生。」
從心訝異,沒想到是年輕華裔,分外親切。
朱醫生隨即問︰「誰是寫信那位小姐?」
從心站出去。
「我猜到是你,」他笑,「信寫得太好了,我們深深感動,我們也讀過張先生的小說,覺得是優秀作品。」
他對病人說︰「張先生,你需留院做詳細檢查。」
他們填妥所有表格。
然後,朱醫生開門見山地說︰「這是一項實驗性手術,院方準備發布適量的宣傳,開拓捐款來源,張先生,你不會反對吧。」
從心笑了,商業社會的律例真有趣,絕無免費午餐,非得拿一些什麼來換,有得換給人家,倒也安心。
張祖佑沉聲答︰「我同意。」
「請在這里簽名。」
從心說︰「我在這里陪你。」
「燕小姐傍晚再來吧,病人做檢查時不方便說話,許多地方親友也不能進去。」
她們只得離開醫院。
鄧甜琛說︰「我陪你逛街。」
從心搖搖頭,「沒有心情。」
「那麼,到公園去放飛機。」
「什麼?」
原來鄧甜琛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一架遙控模型滑翔機,教子彤控制,一下子飛上天空去打圈子。
從心躺在草地上,放開懷抱,仰望藍天白雲,無比舒暢,他們在公園消磨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吃了晚餐,淋過浴,從心他們再去探訪張祖佑。
朱醫生說︰「張先生是手術理想對象。」
「手術後是否可以恢復標準視力?」
「有一日我們希望能夠達到目的,但今日只能挽回五成功能。」
從心點點頭。
「明晨進手術室。」
從心握住張祖佑的手。
「我在醫院陪你。」
「你回去吧,也許我想好好哭一場。」
從心笑,「我從未見過男人哭。」
她出去同鄧甜琛說︰「麻煩你先陪子彤回去。」
鄧甜琛輕輕說︰「原來,世上確有真愛這件事。」
從心莫名其妙,「真愛?」
鄧甜琛點頭嘆息,「當事人甚至不知付出多少,也毫不計較。」
「不不,你弄錯了,張祖佑只是我患難之交,彼此在最狼狽潦倒時相處過一段日子……」
鄧甜琛說︰「現在你已經這樣紅了,仍如此念舊,多少人追求你,趴你跟前,你卻仍然回頭看他。」
從心也忽然說了真話︰「哪有你講得那麼好,那些人,包括陸兆洲在內,不過當我是洋女圭女圭,一日我憔悴了,就會失望遠去,不過同戲院里的觀眾一樣,我很明白。」
「你與張先生,可有計劃將來?」
從心看著地下,「也許,當他視力恢復,看到了我,發覺我不過是個江湖女。」
「你這樣看你自己?」
從心微笑,「他是一個讀書人,誰知道他會否接受我在銀幕上寬衣解帶。」
「我知道陸先生毫不介意。」
從心笑不可仰,「陸兆洲目的是找玩伴,當然愈精彩愈開心。」
鄧甜琛黯然,「我帶子彤先走。」
從心回到病房,切水果給張祖佑。
「有點緊張吧。」
「食不下咽。」
「子彤同阿琛回去了。」
「你助手十分能干。」
「是,交際應酬跑天下,計算機會計法律什麼都懂,又是管理科碩士,全身法寶,不過供人差遣。」從心感喟︰「怪不得都希望嫁得好。」
「你要小心這個人。」
「我懂得,除了你,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真話。」從心說。
「從心,你的護照要到期了。」袓佑說。
從心苦笑,「你有什麼辦法?」
「從心,我是假結婚專家。」
從心沉默。
這是一個辦法,同他結婚,恢復本名。
「那,我豈不是與你結兩次婚又離兩次婚?」
連張祖佑都笑了。
他們熄了燈,一直聊到張睡著。
從心卻為前途沉吟。
回去之後,努力工作,等張祖佑申請她過來,第一類移民,約等上一年便可成事。
沒有其它辦法了。
她托著頭直到天亮。
看護先進來,一臉笑容,從心看到她那套淡藍筆挺制服便心中歡喜,朱醫生接著也來了。
張祖佑醒轉,鎮定地問︰「時間到了。」
從心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金發的看護輕輕說︰「我知道你們的故事,現在我才相信世上確有堅貞的愛情。」
旁人一定要那樣講,兩個當事人無法否認。
看護說︰「張先生,你很快就可以看到她。」
沒想到張祖佑忽然問︰「她可長得美?」
看護含笑答︰「我從未見過更漂亮的麗人。」
從心脹紅面孔不語。
手術需時約三個小時,用指甲大小芯片植入眼球背後代替眼神經接受視網膜影象。
從心在候診室等待消息,鄧甜琛帶同子彤跟著來了。
她買了熱咖啡及甜圈餅。
從心老實不客氣吃起來,這是她在鄉間學會的本領,愈是緊張、愈要吃,吃了好有力氣應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