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群靜靜听著。
「校方搜查學生儲物櫃,結果在許麗全櫃底找到小瓶藥物,立刻開除。」
立錚說︰「郭兄,你應該立即代當事人報警。」
「不,許麗全仍想返回高芙。」
少群忍不住說︰「學校只是一間建築物,沒有好學生,不會有好學校,讀書靠自己,不是靠校譽,照一些家長的想法︰只要付得起這筆私校學費,子女便可成才,真有這樣直接效果,當掉家出去付學費也值得。」
冰日光不出聲。
「這樣嚴重的事怎可私了,一定要通知警方。」
冰日光說︰「可是許太太不想這樣做。」
少群冷笑一聲,「哪個許太太?大通銀行家屬姓許,可是那家許太太?」
冰日光不出聲。
立錚發覺別有內情。
他低聲說︰「許麗全母親是一名家務助理。」
立錚與少群呆住。
冰無奈地攤攤手。
立錚笑了,「你的當事人通常非富則貴,今次怎麼會替一個佣人出頭?」
「你對我有很深偏見,一向把我當老鼠,其實我只想替當事人贏一場闢司。」
「你不擇手段。」
「喂,我的手腕是法律容許的,你不做這件案子拉倒,謝謝咖啡面包。」
他站起來告辭。
少群叫住他︰「站住。」
冰日光氣忿地轉過頭來,「你懂不懂說請留步?」
少群說︰「這是我們的價目表。」
冰日光意外,這即是說,她們願意接下案件。
「請把有關資料留下。」
冰日光的神情松懈下來。
這時,明敏過人的黃立錚輕輕說︰「請問許太太與許麗全,同你什麼關系?」
冰日光臉色一暗。
「你不妨清心直說。」
「麗全是我外甥女。」
「呵,你相信她清白?」
「百分百,同學欺侮她家貧,陷害她。」
「許太太是你姐姐?」
「是我大姐,自幼輟學做工幫家,知識水平不高。」
他不想多說,把一包資料交給少群,拉開偵探社的大門走了。
少群立刻說︰「立錚,你這個鬼靈精,你怎知道他同那女孩有親戚關系?」
「郭日光為人勢利,收費高昂,他怎會無端端替一個女工出頭。」
「被你猜中了。」
立錚笑笑。
「他為什麼還讓大姐做佣工?」
「已經幫了不少,否則,許麗全怎樣進私立名校。」
「虛榮害人。」
「家長們請記住,最好的學校有壞學生,最壞的學校也有好學生,請依家境量力而為,千萬不要死撐。」
她們把資料打開。
許麗全成績中上,操行平平,可是打得一手好網球,代表學校贏過不少獎狀。
「開始工作吧。」
她們先去許家。
許麗全來開門,真人比照片好看,她有一雙晶瑩大眼楮,惹人好感。
少女一見她倆就說︰「不必麻煩兩位了,舅舅說他會送我去澳洲寄宿,我不想再返高芙。」
「讓我們坐下詳談好嗎?」
小小廉租屋,分不清廳房,地方狹窄,少群與立錚靠牆坐下。
少女開門見山,「我進高芙完全是母親的意思,我沒有一日喜歡過高芙。」
她忿忿不平,緊緊握著雙手。
「舞會那一夜,發生什麼事?」
「我是清白的。」
少群說︰「我相信你。」
少女嘆一口氣,「那天,劉丹桂與周以璋叫我參加鐘巧珠的生日會,我根本不想去,但不知為什麼,鄭若波一定拉著我不放,她們這一群一直歧視我是佣人之女,看不起我,嘲笑我,所以我想,能夠藉舞會消除歧見,也是好事,于是我出席。」
立錚靜靜地听著。
「誰知就出了事,鍾巧珠忽然暈眩嘔吐,昏迷不醒,接著,她們說有人看見我在鐘巧珠杯子里下藥,然後,搜儲物櫃又找到藥瓶,校長即時開除了我。」
她聲音里充滿悲哀。
「有幾個同學家長自從知道我家貧,就向校方施壓,想叫我退學,這次,顯然是個陰謀。」
「舞會中有男生嗎?」
「有,周以璋的朋友,一共三名。」
「當晚喝什麼?」
「她們喝啤酒及其它,我喝果汁。」
「你覺得誰最可疑?」
「無端端與我友好,明顯是想讓我入局,每個人都有嫌疑。」少女的眼楮都紅了。
這時,有人開門進來。
「我媽回來了。」
少群轉過頭去,看到一個中年女子,臉容端莊,衣著樸素,挽著菜籃,一見她倆,就知道是誰,「是蘇小姐與黃小姐吧,日光同我說過你們會來探訪。」
可是許麗全馬上取了外套,「我去街上走走。」
她不想與母親說話。
那中年女子憔悴而沉默,訕訕地不知怎樣開口。
「不怕,」少群蹲下對她說︰「我一定替你討還公道。」
許太太哭了。
少群說︰「我小時家境也不好,留是新移民,不會說粵語,同學也欺侮我,說我考試作弊,我明白麗全的心情。」
「我真的盡了我所能。」
立錚溫和地說︰「也許,太盡力了。」
許太太一怔,可是一時還不明白立錚的意思,過一會兒,才意味到可能是說她不自量力,虛榮高攀,慢慢垂頭。
她聲音很低,「我在半山葉榮駒公館做工,葉家有三位千金,每朝穿上筆挺校服上學,雪白襯衫,戴領帶,真正神氣,我想,我的麗全也要學她們那樣出人頭地,于是我央求東家幫我申請私校。」
少群意外,「不是郭日光幫你?」
「不,日光他不贊成,但是後來麗全讀上去了,他卻替她付學費,他是好兄弟好舅舅。」
真沒想到。
「日光說,讀書靠自己,在家自修一樣可以參加考試,他就是那樣苦學成才的好學生。」
立錚看少群一眼,沒想到郭有那樣的身世。
象他姐姐一樣,郭也太過努力,發奮之余忘記原則,能夠怪他嗎,維持原則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
「麗全的同學之中,有誰最可疑?」
許太太沖口而出︰「鄭若波,她是校董之女,一直妒忌麗全的球打得比她好,可以代表學校出賽。」
妒忌真是一個很大的控訴,強力,毋需分析解釋,一遇到不高興的事,立即說「他妒忌我」,對方罪名馬上成立。
「我們會去查清楚。」
立錚告辭之前忽然問︰「許先生呢?」
「十年前已經辭世,否則,我們母女何用吃那麼多苦。」
她倆離開了許宅。
立錚說︰「許太太有很多不正確的傅統觀念。」
「對于知識水平普通的婦女,要求不宜太高。」
「所以麗全同她談不來。」
「沒幾個青少年與父母有交通。」
「來,我們去找許麗全。」
「你知道她在哪里?」
「街角有一間圖書館,我們去看看。」
丙然,一進去便見到許麗全坐在那里,不過不是溫功課,而是在電腦聘人廣告上找工作。
「又是你們。」很討厭的樣子。
少群低聲責備︰「太沒禮貌了,我們受你舅舅所托,來替你洗清罪名,你應好好合作。」少女低下頭。
第七章
「也許你在學校不受歡迎,不是因為家貧,而是這種由自卑引起的敵意態度。」
少女仍然不出聲。
「你那班同學,閑時在什麼地方出沒?」
麗全答︰「近大學有一間餐廳酒館,叫紅牛,他們常常去,喜歡在那里結識男生。」
少群忍不住問︰「家長管教不是很嚴嗎?」
「有些家長在外國經商,根本管不了。」
「她們濫交嗎?」
「大部份都很乖。」到今日仍然維護同學。
少群勸她︰「麗全,回家去,你很幸運,母親與舅舅都愛你,已經勝我多多。」
許麗全意外,「你沒有親人?」
少群微笑,「我自愛已經足夠。」
這句簡單答案好似給了少女若干啟示,她呆呆地思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