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到一般,那姑娘忽然驚呼一聲,「啊……」轉過身,隔桌幾個男人正色迷迷地對著她涎笑,女子登時臉紅了,急得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小泵娘,沒見大爺們酒瓶空了?還不拿壺新的過來。」
「是,是。」
女子唯唯諾諾去端酒,酒奉上了,那些男人卻不肯放她走。
「小泵娘,陪大爺喝一杯嘛!」
「客官,請您高抬貴手……」
懊死的無賴。
吉蒂將一切看在眼里,哪里忍得住氣?
霍然起身,左手扯開女子,右手奪過酒瓶,奮力一甩,便把酒水全往那些人臉上潑去,怒眉騰騰罵道︰「自己喝個夠吧,沒用的混帳!」
「好大的膽子你——」滿桌子男人同時起身,挽袖掄拳,凶神惡煞的紛紛圍了上來。
吉蒂睥睨地掃了他們一圈,輕蔑地抬起下巴。「想怎麼樣?」
「喔喔,穿著男人的衣袍,原來是女人扮的,小泵娘,長得很俏嘛!」
為首的男人嘿嘿訕笑,怒氣稍減,興起輕薄之意。
「你知道我是誰嗎?得罪了大爺,後果你擔得起嗎?」
「爺、爺,那邊還有一個。」
一旁幫腔的,指向和吉蒂對面而坐的蘭樕,大伙兒發現了他,紛紛眼楮一亮,色心蠢蠢欲動。
「嘖嘖嘖,好美的姑娘,今兒個全京城最美的姑娘都在咱眼前了,姐妹倆都挺標致,正好陪大爺喝酒,來來來……」
粗圓大手往她肩頭伸來,吉蒂側頭冷笑,「簡直找死!」
反手正要揮拳,下一瞬,手臂卻被抓住,蘭樕一把將她扯退了幾步。
「啊?你攔著我做什麼?」她莫名其妙的回眸怒瞪。
「姑娘家,就該有姑娘家的樣子。」蘭樕俊顏如霜,神色不悅。
眾人听見他開口,嗓音粗厚,頓時面面相覷。
「啥?是男的?」
男人生得這般秀麗,也太嚇人了吧!
「我呸,原來是個寒酸書生,好大的膽子敢戲弄我。」
一群人團團圍著蘭樕,赤拳往他臉上招呼。
吉蒂心頭一凝,要命了,蘭書呆哪挨得起打?
正要沖上前頭去擋,卻不料他手腕一掀,顯示翻到了桌案,轟開眾人,接著怒拳往那個帶頭男人招呼過去。
想不到啊!
蘭書呆出拳之猛辣,勁道之狠戾,連吉蒂也嚇傻了。三兩拳就打得人家血流如注,凡是膽敢上來護主的,吳軼不是被打得灰頭土臉。
「滾!」好不容易終于罷手,蘭樕低喝一聲,無賴們紛紛鳥獸散,片刻也不敢留。
傻了、傻了,事情怎生演變至此?
「你沒事吧?」吉蒂瞠目結舌地湊過來,抬起他的手背查看。
嗶,指節都破皮了,還滲出血絲,她看了好生不舍,忍不住咋舌道︰「原來你也會動拳頭啊!」
瞧她蠢的,還真把他當女人看待呢!
「你一點都不怕。」
蘭樕陰惻惻的怒目而視,胸口起伏,仿佛想要痛揍她一頓。
「你向來都是這樣強出頭嗎?如果沒有人幫你,又打不過那群無賴,你要怎麼辦?」
吉蒂听了,居然仰起頭,哈哈一笑。
「就算斷手斷腳,不要性命,也要打到贏為止啊!」
那些地痞流氓平時只知道仗勢欺人,卻根本沒種和人拼命,凡遇到真正敢拼的,逃得比誰都快,比小泵娘還怕事呢!
「拳頭不是比大小,只拼一個‘敢’字。不要命,就會贏,死掉了化作厲鬼也要打,只要敢把性命豁出去,沒有人不怕的。」說到打架,吉蒂神采飛揚,眼楮像星星似的閃閃發亮。
這可是她的經驗之談,隨附什麼地痞流氓、世族子弟,一概通用。
蘭樕听得目瞪口呆,臉色比稍早還要難看。
「你……生氣啦?」她模模鼻子,自嘲地笑笑。
嚇壞了吧?自己要娶的女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她跟大姐可完全是兩個樣,大姐溫婉可人,她呢,卻天不怕地不怕,比流氓還要凶狠可憎……
蘭樕氣得拋下銀兩,拂袖而去。
「嘿,菜都沒上呢,酒也不喝啦?氣什麼呢?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吉蒂追出去,蘭樕腳步越走越快,緊緊握著兩只拳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他是很氣,氣得雙拳緊握,氣得渾身刺痛,氣得……氣得莫名其妙。
她原本就是個魯姑娘,她好管閑事,她牙尖嘴利,他早就領教過了。這樣的女人,遇上什麼都是她活該,早晚橫尸街頭,尸身被拖去喂狗。
他氣什麼?
早就擺明認清的事實,有什麼好氣?
惠吉蒂根本不值得他費心,不懂得珍惜性命的魯姑娘,死了就算了,拳頭落在她身上,也是她自找的,他何必熱血沸騰,氣得火冒三丈?
吉蒂半走半跑的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瞅著他。「你……還在難過?」
「什麼?」蘭樕難言錯愕,回頭橫她一眼。
她不是好端端的,他干嘛難過?還是剛剛受傷了嗎?
她吸了口氣,滿臉不安的鼓著腮幫子,怯怯的抬眼瞧他。「剛剛見了我大姐,怎麼樣?不好受吧!」
蘭樕聞言停下腳步,異常明亮的黑眸呆呆地望著她,仿佛震懾住了。
「看你從大姐婆家出來,心情不好,本來是想陪你喝喝酒的……」她尷尬的搔搔頭,結果沒能幫他解悶,卻害他打了一架,手受傷了,酒也沒喝到,真是諸事不順啊!
「要不要換個地方?」她揚眉,如此提議。
蘭樕沒好氣地垂下肩膀。
他現在余怒未消,根本不想看到她。
「你回去吧!」他冷哼,反身往惠家方向走。
沒親眼目睹她走進家門,路上還不曉得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這丫頭,今後該怎麼約束她,他回頭得要仔細思量。
第3章(1)
婚俗繁瑣,要打點的細碎物品繁多。自吉祥手握賬本之後,家中一切事宜都要經過她盤算,儼然取代了惠老爺,成了惠家實際上的女主人。
吉蒂不但樂觀輕松,得便宜還時常賣乖。
「惠、吉、祥——你一個人想霸佔惠家家產嗎?」
「正是如此。」
吉祥也不客氣,直言不諱的點頭認了。
「人人皆知,我惠吉祥乃大凶之人,一出世就克死了娘親,命太硬十八歲之前也必克死爹爹。城里有瘟疫是我害的,老天不下雨也是我不好,惠家衰敗更是因為我的緣故。」
「就連爹娘替我指月復為婚也沒用,我命中帶著災星,一封信就嚇走了未婚夫婿。兩位姐姐,你們一個嫁給京城富商,一個配了狀元郎,只有小妹我注定丫閣終老,那麼,惠家家產就統統留給我吧。」
吉蒂被她這席話嚇得下巴差點兒沒掉下來。
她……她只不過……只不過開開玩笑嘛,怎麼……這麼嚴重啊?
「變山回信了嗎?說了什麼?要退婚嗎?」
「屁。」吉祥冷哼。
「啊?」吉蒂又呆住了,屁?什麼跟什麼?
吉祥眼眶一紅,從懷里掏出一紙書信,塞到她手上。
吉蒂兩忙展開信紙,只見信頭寫著「吉祥卿卿如晤」,中間一個粗粗大大的’屁‘字,底下署名「變山筆」。
「噗——」吉蒂千辛萬苦憋著笑,不敢在小妹面前太過放肆。
吉祥恨恨的奪回書信,氣得咬牙切齒。「哼,有夫如此,不嫁也罷!」
「好吧好吧,家產都是你的,你甭客氣,盡避大大方方的拿去吧!」吉蒂只得拱手賠笑,「反正日後被狀元郎休了,回頭也好有個依靠。」
「二姐的婚事,我自會辦得風風光光,請你安心待嫁吧!」
吉祥低頭捧著賬冊,對照堆積如山的物品,逐一點算,「紅羅大袖緞、黃羅銷金裙、緞紅長裙、珠翠團冠、四時髻花、上細雜色彩緞匹帛、花茶果物、團圓餅、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