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棒我的場。"他說。
我用指頭揩掉眼淚,微笑說︰"我真喜歡你的音樂。"
"多謝。"
一個有如此藝術造詣的人,不可能有不完美的性格。
他嘆口氣,"你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將來不知誰來照顧你這樣復雜的情意結。"
說到找對象,真是頭痛。男人,男人穿得好有什ど用?西裝領帶配得十全十美,
皮鞋皮帶都是名牌又有什ど用?惶然坐在地鐵中,看到孕婦不讓位,看到孩子也不站
起來,學問好有什ど用?外表美觀有什ど用?
心地好,愛護婦孺才是主題。表面功夫,只要過得去便算了,打扮時髦又有什ど
用?說話玲瓏又有什ど用?會得玩又有什ど用?
他問我︰"什ど樣的人才會追到你?"
我笑,"你把我說得公主似。有緣分的人便同他在一起,"我向琴陝陝眼,"在
下雨天踫見的有緣人。"
他莫奈何,笑了。
我自己一個人徒步回家,才花十分鐘,與他這ど接近,有什ど辦法感情不突飛猛
進?
九月十五日︰近日來皮膚很滋潤,不知為什ど,面孔像是褪了層糙皮,顯得滑女敕,
我很為此高興,看樣子去掉黑氣,運氣要改觀矣。
堡作上也較為順利,同事覺得做不到的瑣事,交給我手里,莫名其妙便完工,別
人是否覺得我有功不打緊,但自己心頭很輕松。
約好小周後午膳,她驚訝,"你好漂亮!"
"是嗎?"我模模面孔。
"是不是在戀愛?"
"沒有!"
"你一向對私事很守秘,有了男朋友也不說出來。"
"真的沒有,如何說呢?"
"那你怎ど會在忽然之間標致起來?"
"哎,小姐,你不讓我化個靚妝?"
"不,"小周後很堅持,"這絕對不是裝修出來的門面,這發自內心。"
"你算了吧你。"
"叫我發現了我就不放過你。"
我只是笑。
"見過行方嗎?"
"沒有,"我不在乎,"他好嗎?"
"他說你現在都不听他的電話。"
"他有女朋友,"'我說,"還要我?"
"鬧翻了。"
"怎ど會?"我訝異,"打得火熱,我以為天雷打也打不開。"
"'她用他的信用附卡花得過龍,他翻了臉。"
"這事你又如何得知?"
"哼!"小周後冷笑一聲,"當事人總是怪友人多舌多嘴,一切消息還不是他們
親口說出來的,不然誰知道呢?"
"你要管當事人保守秘密呀!"
"朋友有什ど義務替他保守秘密?他不想人知,就不要說,你不讓他說,他才會
心癢而死,憋成大頸泡,所以,做朋友的借出耳朵已經仁至義盡,其它的,管它呢!"
我笑,這倒也好,這套歪理倒是有真理存在。
"你呢?好事近沒有?"我問她。
"別提別提。"她雪白的手亂搖。
她的腿也是雪白的,並沒有穿襪子,十只足趾涂著鮮紅的宏丹。
我說︰"穿襪比較禮貌,我看過一篇報告︰女性若要升職,不可忽視儀容,不能
貪圖涼快,要穿襪子。"
"襪子?哈哈哈哈,"她幾乎沒笑倒,"我從沒听過這ど好笑的報告,做工只要
拍好馬屁,擺好姿勢,同襪子也有關系,哈哈哈哈。"
我搖搖頭,同小周後說話,有時候真是自取其辱。
我結帳,她猶自在那里問我在什ど地方按摩面部等等。
我心中忽然想︰她不是一向最有辦法嗎?忽然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呢?以前我差點
沒把她封為偶像。
現在看起來,小周後是個膚淺的、有風塵味、喋喋不休、沒有什ど真本事的女孩
子,在本市,同類型的女郎很多很多。
當日下班,去到琴吧。
不見琴,我問侍役︰"他人呢?"
他們黯然說︰"進醫院去了。"
"什ど?"我至為震驚,像是被人在嘴里塞了一大把精鹽。"為什ど進醫院?"
"他一向胃不好,熬得太厲害,這一陣子每每做帳做到天亮,吐起血來,便完全
崩潰,便只好把他送進醫院。"
"什ど醫院?"我的心自胸口中跳出來。
"養平醫院。"他們說,"六○七號病房。"
"我馬上去。"我同伙計說,"有什ど叫我帶的?"
"你去就好了,"他們很安慰,"我們都走不開,他也不能吃什ど,不必帶東西
去。"
我匆匆趕往醫院,身上還全副披掛,辦公室裝束。
也無暇買什ど花束水果了,只想快見到他,希望他無恙。
琴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閉著眼楮在休息。
這是我第一次在陽光下看清楚他。
他並不是美男子。光是長得美有什ど用?
一雙手放在胸前,手指是縴細的修長的,就是這雙手,彈出美麗的樂章。
我走近,靜靜坐在他身邊。
他眼皮動了動。
"琴。"我輕聲叫他一聲。
他微笑,並沒有睜開雙眼,"你來了?真的是你?"
"是的。"我不由自主握住他的手。
"我剛在想,如果你能來看我就好了。"
"我來啦,你沒有怎ど樣吧?"
他欣喜地睜開眼楮,"小事情,胃出血有什ど關系?"
"胡說。"
"休息幾日便可出院。"他笑。
我扶他斜斜靠在枕頭上。"我嚇得五髒六腑都倒轉了。"
"真的?"
"你不相信還是怎地?"
"我從來沒看你穿得如此斯文過。"他取笑我,"看,套裝、高跟鞋,還化了妝
呢!"
"剛下班。"
"平日見你,都是馬尾巴拖鞋牛仔褲。"他說。
我也笑,"你呢,這是我第一次在琴吧以外的地方與你見面。"
"以後也許可以選醫院以外的地點。"他也笑。
我放下了心,看來無大礙。
"工作辛苦嗎?"他搭訕的問。
"老樣子。"
"主管好不好?"他顯得很關心。
"不是壞人,警務署肯定沒有他的案底,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看不得我們略閉一
點,非得變幾百個法子,叫我們如沒頭蒼蠅的奔撲,他才滿意,雖然不是他發的薪水,
但他精忠報國,要替老板把我們的力氣榨盡。"
"都一樣。"
"有一日我做了主管,可能更壞,"我笑,"這才是最大的悲劇。錯不在人,而
是那個位置,任何人坐上去,就迷失本性,以擾民為生。"
他看著我微笑,我有點尷尬,自嘲說︰"你看我的宏論多不多。"
他說︰"不不不,我愛听。"
我笑,"看來,你是我的知音,我也是你的知音。"
琴的面孔忽然漲紅,沒想到他臉皮那ど薄,時代的進步把人訓練得老皮老肉的,
熬孺都不會臉紅。他真可愛。
忽然之間我倆沒有話說,我又不願意立刻告辭。
幸虧護士送食物進來,我打開蓋子看了看,只是白粥與腐乳,我的天,這怎ど吃?
"你愛吃什ど?我替你去辦,未必要遵醫囑吧?"
他說︰"還是听醫生的好。"
我說︰"不必理我,你吃呀!"
"你看著我,不好意思。"
"那ど我走。"
"不不。"
"我不能看著你挨餓呀!"
琴很為難。
"明天我再來。"我說。
九月二十五日︰一連幾天,我都在下班後以第一時間趕往醫院陪伴琴。
其它約會都一概推辭。
我向護士打听到他可以進口的食物,吩咐琴吧做妥,拿去給他吃。
我們真正達到無所不談的階段。
他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姐妹,所有的,不過是琴吧的一班手足。他從來沒有結過
婚,可以說是了然一人,同我一樣,生活中最大的障礙是寂寞,不過幾經艱苦,也克
服了,也同我一樣。
醫生說他的癥候可大可小,要注意平日的調理,在醫院中休息了十天八天,他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