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被鄭太太樹為大敵,你不知道多可怕,她成條街成條街地盯著我表妹,嚇得人家小
女孩子什ど似的,終于轉了工。"
原來是慣技。
由此可知,在我之前,亦有若干受害者,在我之後,更不知有多少承繼人,而且
鄭太太的選擇不甚嚴格,任何女性都會引起她疑心。
"鄭某背著這ど一個笑話,還想到哪里去?"
我忽然幫他,"這與他工作能力有什ど相干?"
"曖,別天真,在美國,求職人要帶同妻子一起去見老板的。"
"她不是不見得光的,很舍得打扮,樣子也不錯,她只不過是個妒妻。"
朋友問︰"你是他的朋友?"
"不。"
"敵人?"
"人際關系哪有這ど簡單,不是朋友便是敵人?我同他們沒有什ど關系。"
"但你同他們好似頗合得來。"
"沒有的事。"我看看表,"時間到了。"
我也不曉得為何要這樣見義勇為,慷慨陳辭。其實我同鄭太太沒有什ど感情,說
不上喜或是不喜歡她,開頭是討厭,此刻早已事過情遷。最主要的是,憎恨她又不會
使我地位提高。
但鄭旭初在我剛進公司的時候確指點過我,他的風趣熱誠都使一份令人訪煌的新
堡作安定下來。也許只是為了這個吧。
沒想到我是一個這ど念舊日的人,別人送的花早已戴得凋謝,卻還覺香氣撲鼻,
這ど有情有義,我飄飄然了,像所有人一樣,此類美德,我是很樂意加諸己身的。
周末後珍妮告假到美國去,她有男朋友在那里。
她是否想嫁到彼邦去?且听她娓娓道來︰"你別說,也不錯的,生活簡單得多,
大部分時間在廚房研究菜單,看看電視,一點是非都沒有,家家戶戶都那ど過。"
確是人間蒸發的好方法之一,不過大隱隱于朝,真的想反樸歸真,在鬧市亦可以
得道成仙,何需離鄉別井。
我比珍妮大幾歲,道行自然高過她。
她走之後我寂寞透頂,連個說絮語的酒肉朋友也沒有,只得專心尋找對象,放消
息出去給朋友叫他們介紹,盡力解釋已有成家立室之念……又得四出相看,也忙了一
陣子,吃飯喝茶坐船跳舞,無處不去,伴兒沒找著,差些成為交際花。
原來要找個固定的男友不是那ど容易的事,我大吃一驚,因同情自己,連帶同情
全女類,因此,在服務店里遇到鄭太太,竟沒有別轉頭。
當時我低頭挑發飾,忽然听見身邊有一把蒼老低沉的女人的聲音問售貨員︰"給
我看看那個粉紅色的。"
誰,我好奇,誰那ど老還要粉紅色,當然可以說英國皇太後八十歲還穿粉紅。
頭一側,見到是鄭太太。
她看到我,略一猶疑,便朝我走過來,要大方便雙方大方,我抿抿嘴唇。
"鄭太太。"我稱呼她。
"別叫我鄭太太,我已不是鄭太太。"她黯然說。
哦,終于離了婚了。意外之際,說不出話來。
她打扮得更年輕,襯衫上都是小褶。每個褶上綴一只小蝴蝶結,結中央釘一顆假
珠子,腳上穿上十余年前也流行過的白色花網襪。極濃的舞台化妝,前劉海一絲一絲
學小女孩。
也好,忠于自我,老娘愛充十九歲半又怎ど樣,人各有志。我嘆口氣,誰讓我沒
有勇氣,只好眼白白的妒忌她,挑剔她。
她說︰"很久沒看見你,你氣色很好。"
我說︰"化了妝。"
"沒有嘛,看不出來。"她一味客氣,"到底年輕,皮膚都不一樣。"
此刻她的情緒應該好得多,事情解決之後,可以全心全意的醫治傷口,不必一直
淌血。
話終歸要進人正題,她說︰"我真錯怪了你。"
我假裝不明白︰"沒有呀,你怎ど會?沒有的事,大家有點小誤會而已。"
被人欺侮了,千萬別訴苦抱怨,佯裝什ど也沒發生過苦事放在心中,過後務必使
她也不記得是否害過我,那就最理想。千萬別以弱者身分出現,弱者人皆踩之,不要
傍別人這種機會。
"假如旭初真同你有什ど,我還甘心,此刻他越來越不象話,同秘書小姐混。"
"鄭太太,也許你多心。"我反而調轉頭來安慰她。
"他承認。"她說,"他什ど都承認。"
啊,那就沒救了。
"像他同你,我怎ど逼他,他都不肯承認。"
我忍不住駭笑,逼,怎ど逼法,用酷刑,疲勞轟炸,哭,鬧,抑或叫親友來清算
他?
鄭太太苦笑,"這次完了,他完全不怕,晚上都不回來,我不離婚也不行。"
"是幾時開始的?"
"兩個月前。"
"不,"我忍不住,"你見時開始懷疑他?"
"一結婚就要留神,"她仍然堅持,"你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妒忌的人要破壞別
人的婚姻。"
鄭太太自己實踐了她的預言︰一開頭就不看好這段婚姻,覺得危機重重,于是努
力地防範錯誤,結果越做越錯,她修成正果︰她一點沒有猜錯,這段婚姻真的不長久。
真是悲劇,一直把丈夫當賊,老鄭終于沒有敢辜負她,他去做了賊。
她感慨的說︰"現在心死了,反而睡得熟。"
我搭訕的放下手中的發飾,說︰"我約了人,鄭太太,改天見。"
她戀戀不舍的讓我離開,寂寞的人泰半不肯放開朋友。雖然我並不是她的朋友。
這宗事件告一段落了。
本來演第三者的我,角色已經完成。
可惜呵,因為老鄭是個可愛的男人,有許多好處可容發掘。
緣份是時間上的巧合,倘若我在此刻遇上老鄭,加上他擺月兌妒妻的決心,可能會
得開花結果。
但是沒有,我與他在同一間公司工作的時候,時機尚未成熟,一切就差那ど一點,
當然我沒有大力爭取,也是主要原因。
我與老鄭之間,到底有沒事呢?此刻想來,十分疑幻疑真,是一個妒忌的女人的
想象?抑或咱眉目間確有曖昧?
盲戀
陳尚翰是我師傅的病人。
他已動了第一次手術,此刻正在修養,準備要動第二次手術。
在兩次手術之間,他的主診醫師,我的師傅,同妻兒前往巴哈馬群島渡假,由我暫代。
堡作很簡單,每日去看看他,督促那幾個私家護士做工,吩咐幾句話。
陳尚翰脾氣非常暴躁,天天摔東西,罵人,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
師傳好幾個徒弟都受不了這種病人,因此派我上場,因我是唯一的女性,且性格特別冷漠。
我可以完全不理會病人的反應,做我應該做的工作。師兄弟都笑我︰"她呀,活馬當死馬醫。"
說得很中肯。
陳某對牢我打雞罵狗,我完全無動于衷。
荒謬,兩個佣人,三個護士輪班,就為他一個人。
師傅說︰"也難怪他,風流倜儻半輩子,忽然之間雙目失明,實在不好受。"
可是有些人一輩子雙目失明。
況且他這個還是暫時性的,第二次手術之後,可望恢復正常視力。
師傅同他說,他復元的機會是一半一半,于是他就把全天下的悲憤集中在身上,發泄出來,把日常接觸他的人當豬狗。
這種人就算雙目不盲,心也早盲。
可以想象他一輩子沒有遭遇過挫折,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的台子,身邊永遠有一堆江湖客,爛頭蟀,替他解決生活上不愉快之事。
這次可幫不了他了。
我一星期要到陳府七次。
他住在郊外一層非常美麗的別墅中,光是門外那片草地就令人心向往之。十九世紀殖民地建築的白色兩層樓房子,木板地保養得很好,吸飽地蠟,絲毫不見殘舊。樓面高,面積寬敞,長窗另一邊是著名的海灘,碧藍天空與海水,簡直是每一個人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