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
「嗯?」
「你到底為什麼想娶我?」
「不是才說過了?」
「不要這樣,我又不是傻子,你說實話。」
吉人悠悠長長的嘆息著。唉,她真的非常苦惱啊!
「隨便你想吧!」盛淵橫著手臂,放在額頭上擱著,嘴里喃喃念道︰「哎呀呀,累死我了。」
吉人不滿意,不滿意卻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卻又有那麼一絲奇異復雜的滿足感……
她默默咬著唇。
如此夜深人靜,如此良辰美景,她終于肯偷偷對自己吐實-
其實,她根本不想嫁給盛淵以外的任何男人,她只是沒臉對誰承認,沒臉吐露心意罷了。
這輩子,她就只認識盛淵,只熟悉盛淵這個人。
不管兩人怎麼吵鬧,他在她心頭總是保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位置,她也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只知道自己永遠不能承認,也不能開口去求……
所以,她原本就收拾好心情,完全不敢奢望,孰料轉了一大圈,居然能夠如願以償……
他們的緣分,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
又好像真的應驗她的名字-吉人,天相。
盛淵翻來覆去睡不著,一下子仰躺,一下子側臥,搞得吉人心浮氣躁。
「很晚了,別動來動去。」
「我心情好哇!」
話是這麼說,盛淵卻古怪地干笑一聲。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美眸瞟他一眼。
「我有什麼毛病?」盛淵嘿嘿嘿嘿的,笑了又笑,笑里是無奈。
想他堂堂七尺昂揚大男人,身邊躺著一個不識風情的小泵娘,兩人同蓋一條棉被,正經八百,規規矩矩地倒頭睡覺……當然一點毛病也沒有,他能有什麼毛病?啊?啊?
吉人皺起眉頭,他突然把雙手枕到後腦勺,嘴里沒頭沒腦的念起一串成語-
「良辰美景,花好月圓,珠壁交輝,洞房花燭,詩詠河洲,喜溢庭柯,琴瑟友之,鐘鼓樂之,美人在懷……」
「吵死了,」吉人低咒一聲,罵道︰「你想吊書袋,怎麼不去書房?半夜三更,拜托行行好唄!」
「我睡不著……」他大掌拍著額頭,大嘆一聲,又轉頭問她,「吉人,你睡得著嗎?」
廢話,她可是生平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怎麼可能睡得著?
吉人轉過身子,不理他,不看他。
盛淵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伸長脖子仔細觀察她的睡相。
「吉人?不會吧?你睡著了?」明知道她根本沒睡,他還故意裝傻。「真的睡著了?睡著了嗎?」
逗了半天,吉人硬是不睬他,盛淵只好睡回自己的位置,哈哈哈哈的對自己笑說︰「你啊,一定不曉得我有多開心……」
他是不是有病?
吉人默默抿著嘴,打定了主意不吭聲。
倘若和他拌起嘴來,整晚都不能睡了。
第四章
天氣濕濕涼涼的,清早剛飄過一場細雨,曲橋底下綠波蕩漾,魚兒正扭著尾巴,悠然游過橋下。
魚兒魚兒真快活,半點不知愁。
吉人撕著手上的饅頭,一點一點往橋下丟,魚兒們很快便聚成一堆,色彩斑斕的魚身在水中轉個不停,煞是好看。
盛淵遠遠注視著她,吉人恍若未覺,偶爾模模臉上的面紗,時時不心,生怕它不小心掉下來。
有這麼重要嗎?不過就是些芝麻粉、綠豆渣般的小斑點,淡得幾乎大白天打起燈籠,仔細貼近了瞧才能找到,她這般重視容貌,似乎有點可笑吧?
他悄悄湊過來和她一起倚在欄桿上。手,癢得慌啊……
「你躲在這里啊!」
「嗯。」
「在做什麼?」
「你不是看見了嗎?」吉人淡淡應了聲,冷冷的。
討了個沒趣,盛淵撇撇嘴,把手里一包油紙包裹的東西送到她眼前。
「吶,拿去。」
「是什麼?」
「桂花糕,珍異堂買的。」
「你自己吃吧!」她依舊懶洋洋的,無論如何就是提不起勁。
「我又不吃這個,要給你才買的。」盛淵皺眉,瞧她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心頭不禁暗暗蓄起一股惡氣——這可是她一向愛吃的東西,他為了哄她才買的。
「那,就擱著吧!」
「你——」
盛淵瞠目瞪著她,瞪著瞪著,忽然扯開唇角,冷冷睇著她笑。
「你到底在鬧什麼脾氣?這個不吃,那個不吃,這個家到底誰惹你了?得了千兩聘金,身無長物的嫁過來,家中大小事物不必你做,竟還敢讓長輩操心……怎麼,娶你進門,婆婆反而還得看你臉色度日,你就這麼了不起,都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你……」吉人回頭狠瞪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最後變成完完全全的慘白,「你、你胡說什麼?」她大受打擊。
「想想我娘親,也就是你婆婆吧!她是怎麼待你的?你老是垮著臉,她看了心里舒服嗎?我娘還以為我欺負你。」
大白天的,忽然差人把他從商鋪里叫回來,說他新婚不久,撇下娘子不管,害她整天失魂落魄,早上起床後,問吃什麼都沒胃口。
商鋪里上上下下,人來人往,從客人、伙計、到總管,哪個人不是豎直了耳朵偷听。每個人听完了,都不懷好意的盯著他直笑,害他只得撇下正事,急匆匆趕回來。
想到她什麼都沒吃,還特地繞遠路買她愛吃的零嘴。
結果呢?哼,她根本懶得理他嘛!
若得婆婆憂心忡忡,她還真是個好命的媳婦兒。
吉人蹙著秀眉,低聲道︰「我沒這種意思,回頭我會和姨娘,不,是婆婆……反正我會說清楚的。」
「光說清楚有什麼用?」盛淵鼻孔噴氣,氣呼呼的。
又不是要她解釋什麼,他是要她吃!
說著,又把糕點推到她眼前,喝道︰「還不拿去——」
「我不要,我不想吃。」吉人悶悶的抿著唇,她又沒叫他買,她干麼擺出這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她本來就沒食欲,如今更不想領他的情了。
「叫你拿就拿,擺什麼臉,還以為自己是公主啊!」
盛淵真的生氣了,為了包甜食和女人家推來推去,像什麼樣子。
吉人眼眶一紅,滿不情願的接過油紙包,卻不料手一滑,整包糕點掉落一地,油紙包散開,里頭的糕點也全摔碎了。
「呃!」兩人同時錯愕。
「你是故意的嗎?」盛淵臉色鐵青。
吉人瞪他一眼,只好蹲下來撿拾。
清晨剛下過雨,地上濕濕滑滑的,沾染水氣的糕點馬上化開了,她忙著撿起還算干燥的部分,盛淵看了,心頭只有更氣。
「算了,搞得可憐兮兮,想做給誰看?」他粗魯的拉起她,不由分說,便扯著她的手臂,快步離開曲橋,往外廳方向走。
好痛,吉人滿心不悅,皺眉跟上他。
「你要帶我去哪里?」
「出門一趟。」盛淵沒頭沒腦的丟一下句。
「我不要出門……」她聞言驚愕地停下腳步。
盛淵根本不理她,揣著她的手臂繼續往前走,吉人扭著手臂試圖掙扎,他便摘掉她臉上的面紗,笑嘻嘻地說︰「這個,我就幫你保管了。」
「啊!面紗還我。」吉人更慌了,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教她頂著這張臉出門,她還寧願死了算了。
「你已經恢復了,不必再遮著臉。」盛淵笑得眉飛色舞,早就想拉掉這塊礙眼的東西了。
「誰說的!」吉人幾乎尖叫,「面紗快還我!」
原以為他長大成人,接手家里的事業,個性總會變得成熟穩重些,至少不會再像兒時那般愛捉弄人了,想不到他死德行還是一點都沒改。
他把面紗拿在手里轉來轉去,吉人搶不過他,氣得臉紅耳赤,簡直氣炸了。
「少爺、少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