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脾氣好,家霆比較暴躁,你比他小幾歲?」「五歲。」「是的,看得出來。」她微微一笑。
她說話那態度,彷佛是咱們家老親戚,我很喜歡她,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說話是慢慢的,很松弛的,她的微笑又美麗又柔和。
吃完飯我們在附近找了一間夜總會,各人要了一點點拔蘭地,便生了很久,其實我們並沒有跳舞。在香港還可以做什麼呢?不外是看電影吃飯跳舞,再也想不出別的事了,或者可以結婚,給了婚就不必上街。
所以我一向情願在家里看看書報算數,很少出來。,也是一種情趣今天才發覺,原來只是沒有好的伴吧了,現在與阿七在一起,我覺得吃飯跳舞。
苞她在一起很好。
我問︰「你家在哪里?」「吉隆坡。」「當然可以。」她笑說︰「不過你們多數往歐洲跑,對亞洲不表示興趣。」「我可以來看你嗎?」。「我會來的。」我說︰。「請把地址給我。」她為了一個地址。我鄭重的收起來。
「這一次來,是逛逛吧?」「是的。」她說︰「買點衣服香水。你知道,女人是女人。」閑閑的說著,她笑了。
「我會來看你的。」我說。
「謝謝你。」我看看表,十一點了,時間過得真快,獨自在家里,拚命的看雜志,也磋不過一個鐘頭。
我問︰「你幾時走?」「還住兩三天。」她說︰「昨天到的。」「你要是有空……你明天有空嗎?」我渴望的問。
「明天約了幾個朋友,中午以後,可能有空。」她說︰「為什麼問?」「我還想見你呢。」我說。
「是嗎?」她一怔,微笑說︰「你沒有功課?不忙?」「不忙。」她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你是存心來陪我的了,這一切,不是家霆安排的吧?」「不是︰」我馬上否認,「我自己要來的。」「好的,中午以後,如果在,我們去逛山頂。」她說。
「那我先打電話給你。」我說。
她這次也點點頭。
我送她回酒店,我說︰「你真是十分美麗的。」很拙笨的一句贊美。
她說︰「將來你會看到很多比我好著的女人。」。那口氣,是非常老氣橫秋的。我不與她爭,與她一爭,就益發顯得孩子氣了。所以就在門口與她道晚安。
那天我回到家,媽媽笑咪咪的看著我。
我也不以為意,回房間換衣服,她跟著進來,笑笑地倚在門口,「怎麼,」。她說︰「找到女朋友啦?」我整個人跳了起來,傻傻的著著她,我的天︰這算什麼呢?我難道被跟蹤了嗎?怎麼才做的事情就被發覺了呢?
「怕什麼啊︰」媽媽揮揮手,非常的高興,「你們去跳舞是不是?被你阿姨姨丈看見了,馬上打電話來,說阿雷找到女朋友了,真是漂亮的一個女孩子,阿雷,別一直往外跑,帶回家中看看。」︰原來如此。于是我看著她,說︰「人家做母親的,听見兒子在夜總會半夜三更的跳舞,早就心駕肉跳了,你著你,還頂開心,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二「什麼意思?」她說︰「我當然開心,小兒子都有女朋友了,不開心還想悠地?」我笑笑。不響,那夜睡了,沒事。
第二天早上,東窗事發,大哥打電話來把我叫到他公司去,給結棍棍的罵一頓。我很耐心地听他罵完了,曉得他不止「荒廢學業,沉迷酒色」這麼簡單,他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心里一定還有其他的話。
丙然,他輕輕的嘆一口氣,問我,「阿雷,你真是胡涂,怎麼找女朋友找到阿七頭上去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不過約她吃一頓飯而已。
「你約她還是她約你?」大哥問。
「有什麼分別呢?是我約她的。」我說︰「我免得她一個人……很寂寞的樣子,而且她是很想念你的。」「可是事情不是告一個段落了嗎?你又去惹她。阿雷,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我問。
「她是一個歌女,很紅的歌女。」。我很感興趣,「是嗎?看上去倒不像,你大概是為了這點才沒有娶她吧?」我問。
「阿雷,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不會明白的。她家里也不會讓她嫁我,我們有幾值錢?反正我做大哥的勸你一句,你別去找她了,今天星期六,我們下午郊游去,你大嫂為你安排了幾個小朋友。」我抬起頭來。
大哥看了看我,軟口氣,「我明白,阿七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我明白,可是你想,將來親戚朋友知道了,像什麼話呢?只道哥哥與弟弟都看中一個女人,多丟人,你想那個時候,媽媽怎麼想?」這是很苦口婆心的理智。我呆呆的听著,忽然之間心灰意冷了。怎麼老是做錯事呢?為什麼昨天會把她約出來呢,這事情發展下去,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低聲說︰「對不起,大哥。」他苦笑,「我不怪你,阿雷,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阿七在她家鄉還有一個綽號呢」叫「小狐狸荷官」。你想想,什麼好女人會有這樣的一個名字?」我不出堅。小狐狸。
「她是很迷人的。」大哥說︰「而且不知不覺就迷上了……
下午我沒有打電話去找她。
她又不是一定有空,她沒說地會等我,她只不過叫我打去試一試而已。如果她不在,根本不會曉得電話鈴有沒有響過。
我抱著一種孩子氣的悔意與歉意,下午開車陪父母、大哥大嫂出去了。大嫂帶的「小朋友」,其中有兩個是女孩子,又有一個是她的弟弟。
那兩個女孩子都高高的穿著厚底鞋。我是很厭惡這種蛙子的,而且很怕穿這種鞋子的女人忽然會一支摔死,又帶一種恐懼感。
下午他們都很高興,我是很悶的。
那兩個女孩子璣璣咕咕的說話,說完了,就咕咕的笑,好像天下可笑的事很多。我轉過頭去,乏味的看著風景。,我喜歡比較成熟的女人,。溫響的,柔和的,像荷官阿七這種。管它是不是狐狸呢。然而現在為了眾人的面子,為了我的前程,我們只見了兩次。
大嫂悄悄的過來問我︰「哪個好?」「什麼東西好不好?」我抬起頭問。
「哎,這兩個女孩子。」我微微搖頭,她閃過一陣失望的神色,走開了。
哦,原來如此。是給我介紹女朋友來了。不不「這樣的女孩子不夠水準,看到煩死人了,誰還高興伺候他們進進出出的。
我走到另外一個角落去。
大哥跟著上來,大哥說︰「過一陣子就好了,不要這樣子,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我不說什麼,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叫他放心。我很感激大哥,他對我一向是很好的,我明白。」可惡就是可惡在人人都在為我好。
那天回去了,我還听見媽媽跟大嫂說︰「你不必為他操心,他這小子,自己會找女孩子的,昨天晚上,他……」聲音低了下去,大概是把阿姨的話又重復了一次。
可是我這個女朋友卻吹了呢,況且她也不是我的女朋友。什麼小狐狸荷官阿七,怎麼好好的人去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可見也是氣數。
我問佣人︰「我們出去之後,有沒有人打過電話來?」都說半個電話也沒有。
我一身臭汗,好好的沈了二個澡,一整個夏天,一半的時間花在洗澡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吃完飯我一個人在客臨角落把書翻來翻去的,大哥陪爸爸說話,大嫂跟媽媽在努力研究一種絨線的花樣。大嫂時時看我一眼,然後藉故坐到我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