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是公平的,王綺蘭沒有溫馨的童年,可是,她有異常的美貌。
「她根本沒有機會好好拍戲,富翁排隊一個個想結交她,玩了好幾年,累了,跟著傅某。」
照片攤開來,各種階段王綺商都是活色生香。
「美人也有不如意之處,傅氏元配病逝,她想正式結婚,但是傅家子女堅決不允,不知怎地,傅氏也覺得不是再婚的時候,兩人醞釀分手。」
「然後呢?」
「發生了車禍。」
馮灼規沉默。
阿張問︰「為何對王綺蘭這個人那麼感興趣?」
「她的生命,有何目的呢?」
「一顆燦爛的流星,裝飾了都會的夜空。」
馮灼規苦笑。
他的目光落在一張彩照上,對牢鏡頭巧笑情兮的王綺蘭左手擱下巴邊,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黃燕鑽,這正是他所熟悉的玉手。
不知怎地,馮灼規打了一個冷顫。
那天,困到家里,看到妻子正在剪指甲。
素亭舉起左手,細細欣賞。
灼規不動聲色,輕輕握住她的雙手。
他需嚴密注意這只手。
不知是否他多心,最近,素亭的手似乎有點輕佻,與同事或朋友說話的時候,總會拍一拍對方的肩膀,或是替人家理一理領帶。
也許,熟朋友之間不拘小節,但是,平日那麼端莊的周教授忽然多了這類親昵的小動作,叫人迷惑。
對於這一切變化,周素亭並不自覺。
在一個慈善舞會里,素亭艷壓全場,她一直摻扶著一位年近八十的校董,那老人忽然年輕起來,邀請周教授跳舞。
半小時後,他宣布捐助大學建設一座圖書館。
馮灼規十分震驚,他知道大學想要一座新圖書館已有十年,不料今夜老人一時歡喜,竟即時答應。
周素亭一直陪在老校董身邊,喁喁細語。
終于散會了。
素亭松一口氣,愉快地抱怨︰「累壞人。」
灼規不出聲。
回到家,匆匆卸妝,素亭躺在床上,很快憩睡,她的左手放在胸前。
馮灼規輕輕走過去,握住那只手。
他低聲說︰「我知道你有靈性。」
手指蠕動一下。
「歡迎你來我家生活。」
「我知道你向往婚姻生活。」
手一動不動。
「但你需明白,所有成功的關系,需雙方體諒合作,素亭是大學教授,你要為她設想,投入她的性格。」
說到這里,灼規嘆口氣。
「我是否傻子?對牢一只手說話。」
左手忽然抬起來,輕輕撫模灼規的臉頰。
「看,我一早知道你會明白。」
手緩緩垂下。
「多謝你與我們合作。」
這時,素亭轉了一個身,呢哺說︰「灼規,你同誰說話?」
「與你說話。」
「明天再講吧。」
她又呼呼入睡。
灼規放心了,他握著妻子右手直至天亮。
也許純是心理作用,這一晚之後,周素亭做回周素亭,一點異樣都沒有了。
但是,她仍然煮一手好菜,有空替丈夫按摩肩膀,並且,用左手化妝。
一年後,蘇醫生替素亭檢查手臂。
「感覺如何?」
素亭說︰「百分百正常運作。」
蘇醫生點頭,「手術成功,報告呈上,希望將來可以廣泛應用,造福人群。」
素亭伸出左手,細細端詳,咕咕地笑,「我並沒有辜負這只手,我學會許多從前疏忽了的技藝,改天,我還打算去學縫紉呢。」
蘇醫生也笑,「我真替你高興。」
做了素描,發覺骨骼、肌肉、神經,完全連接生長,與右手無異。
趁素亭更衣,蘇醫生問馮灼規︰「為什麼不出聲?」
「我覺得那只手似有獨立生命。」
醫生笑,「我的四肢也一早全不听話,力不從心,明明想玩,卻躺了下來。」
「馮大哥,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手的肌肉細胞沒有記憶。」
「真的沒有?」
「醫學上全無根據。」
「人類的醫學,其實還十分不足吧。」
「我們一日比一日進步。」
「但是,對人體了解有多少呢?」
「最近英國有一少女患心肌炎,醫生停頓了她心髒及脈搏,用儀器維生,人工做血液循環,六天之後,她蘇醒過來,如今正常生活。」
「可是,心髒為什麼在休息之後會自動復元?」
「我們不知道。」
馮灼規笑了。
「但是醫生做得到的已經根多。」
「我絕對尊重醫學。」
蘇醫生間︰「婚姻生活如何?」
「美滿快樂,希望終生如是。」
蘇醫生說︰「羨煞旁人。」
素亭更衣出來,兩人離開醫院。
到了家,馮灼規說︰「暑假我們到北歐度假。」
素亭轉過頭來,輕輕說︰「你無心工作,只想玩耍。」
他握住妻子的手深吻。
素亭的手輕輕撫模他的眼楮眉毛,耳朵嘴唇,似要用觸覺辨清他的容貌。
手指輕柔曼妙地掃過他整張臉,然後,伸到他後頸,撥弄他的頭發,無限愛戀歡愉。
馮灼規長長吁出一口氣,他低聲說︰「我們真幸運。」
「是,失而復得,是天下最高興的事。」
兩人緊緊擁抱。
左手好像更緊一點。
騙子
曾經一度,嗯,大概有一年左右吧,齊仲愛上了一個女孩子,她叫林長風。
他連她的名字都迷戀,時時在心中默誦。
秀麗俏皮的長風卻有一個非常壞的習慣,她喜歡遲到。
每次的會,不論是的誰,總得遲到,是長輩呢,遲十五分鐘,的男朋友,遲半小時,例遲。
上班也遲,天天遲足一小時,她在林興國律師行做事,老板是她慈父。
遲到的她一抵現場總是嬌俏地道歉,大部份人都會原諒她,坐著等,又不累,算了。
唉,打扮需時嘛,況且,漂亮的小姐,哪個不遲到。
只有耿直的齊仲才會與女友正式討論這個棘手的問題。
「長風,守時是帝皇的美德。」
長風笑笑,「我不是貴族。」
「遲到真是壞習慣。」
長風收斂了笑容,「我不想一個人坐著干等。」
「沒有人叫你早到,準時即可。」
「我家沒有鐘。」賭氣了。
「听听這是甚麼話。」
「你迭只鐘給我。」
「華人的規矩,鐘是不能迭人的。」
「那別怪我遲到。」
齊仲選了一只鑽表送女友,可是,美麗的長風仍然改不了遲到的習慣。
都快論婚嫁了,齊仲的心溫柔地牽動,也只得隨她去,再說她,怕傷了和氣。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一日,齊仲在辦公室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
「你姑媽來了,住宇宙酒店一三二房,你買份禮物去采望她,她怪想念你。」
「遵命。」
下了班,立刻去北歐著名銀器店選了一條項鏈,趕到宇宙酒店。
半途手提電話響,是長風找他。
「想吃芒果芝士蛋糕?好,三十分鐘後在宇宙酒店咖啡室等你。」
齊仲的姑媽是國際著名的名畫家,作風有點像喬治亞奧姬芙,略帶商業性,十分受歡迎,生意做得頗大。
白衣白褲中年的她迎出來與齊仲擁抱。
「送甚麼給甚麼都有的國際名人呢?」
泵媽說︰「一個吻。」
泵佷二人哈哈大笑起來,她送齊仲一幅素描,他們又談了一會兒,齊仲才告辭。
他準時到咖啡座等女朋友。
呵,又遲到了。
這次遲了很久,廿五分鐘後還不見人影。
齊仲有點不耐煩,目光瀏覽,被他看到鄰座女客。
不論有沒有女朋友,男性總是喜歡看漂亮的女孩子。
鄰座女郎真的十分標致。
傍晚,已經在喝香檳,穿便裝,可是有股嬌慵味道,五官特別,大眼楮配腫唇,與長風那種傳統秀麗不同。
她伸伸懶腰,站起來就走。
侍者追上去︰「小姐,賬單。」
她瞪一瞪大眼楮,「我住一三二號房。」
侍者被懾住,「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