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也許會那樣,感情付出去,不別人家接不接受,總之是付出去了。
我喜歡小弟,是那樣。將來喜歡別人,不知道會不會?
我呆了一整堂課,我想要是長期這麼下去.可真不得了,還不步琴妮後塵?
下課了,琴妮對我默默一笑。
我也回她一笑。
從那分鐘起,我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她的朋友。
放學回家,我等著去看小弟。
到了家中,繼母在與爸說電話。
「病了,是的。」她說。
我看看她,她在說誰?
「學校里通知的,要不要去看他?」
「誰?」我問。
「好好,曉得了。」繼母掛了電話。
「誰病了?小弟?」我走過去。
「是的。」她說。
「什麼病?」我追問。
「發熱。昨天開始的。」繼母說。
「我要去看他,我現在就去換衣服。」我說。
「愛華,你不累?剛放學呢。」她問。
「不累不累。」我奔到房去,一邊月兌校服。
「我看你別去——」她進我房來。
我披上大衣,「不,我一定要去。」
「你認得校址?」她問。
「唔。」
「那你去,我就不去了。」她松口氣。
「為什麼?」我問。
「張太太他們等我。」她說。
我看她一眼。象她這種女人,真有福氣,兒子在十多哩外的寄宿學校真發燒,她居然還有興致打麻將。
我嘆了口氣。
「媽,」我說︰「叫老王送我一程。」
「好的。」
「媽,」我又說;「我要過海,叫他送我過海。」
「反正我們今天不用車子,你隨便叫他開到什麼他方去好了。」她說。
「好的。」我匆匆忙忙的跑到廚房去。
「你做什麼?」
我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拿隻果!他最喜歡隻果!」我哭了。
繼母站在冰箱邊呆了半天。
我拿起幾個隻果便沖下樓去。
老王在車子旁看報紙。
我拉開車門,老王向我投來驚異的一眼。
「到碼頭去!」我命令他。
「哪個碼頭?」他問。
「哪個最近去哪個。」我說。
他懶洋洋的進座位,懶洋洋的開動車子。
我將頭靠在車窗上,哭得很傷心。
我拿出手帕擤鼻涕,我難受。
我看著車子過海,隔壁的人都對我瞧。
他們一定在想,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坐在這麼豪華的車子,還哭,哭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哭些什麼。
總而言之我覺得這世界沒希望。
我低下了頭,擦了擦眼淚。
車子慢慢的駛出去,向弟弟的學校駛去。
這條路是長路,車子足足開了三十五分鐘。
匆匆忙忙的下車,我吩咐老王在校園等我。
我跑過校園,找到了男生宿舍,可是那部份是中學生的,我覺得惶然,那麼大的地方,哪兒才是小弟住的呢?
我闖來闖去,都找不到,正在心焦的時候,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愛華!」
我向他看去。
「你——你是湯尼!」我叫出來。
「你怎麼是在這兒?」湯尼問我。
「你怎麼也會在此地呢?」我問。
「我在這兒念書。」湯尼說。
「念書?你還念書?」我指著他問。
「當然羅,難道我就不能念書了?」他笑。
「不,他們說你是唱歌的。」
「一邊唱一邊讀書也可以吧?」他又笑問。
「我不曉得。」我說。
「那麼你來干什麼呢?」他問我。
「我來看我弟弟。」我說︰「他有點發燒,而且我找不到地方。」
「我帶你去,他念第幾班?」湯尼問。
「小學六年。」
「那就在那邊,來,我帶你去。」湯尼拉起我的手。
我有點不好意思,縮回了手。
他對我笑了笑,走在前頭。
我跟在後頭,即在那分鎮定我有了一種安全感。
「轉這邊。」他說。
「你念第幾班?」我問他。
「今年畢業了。」他說。
「現在怎麼不上課?」我問。
「今天,沒課。」他說。
「哦。」
我想起琴妮說喜歡他,不禁對他多看了幾眼。
他也在看著我笑。
我低下頭。
「為什麼看牢我?」他問。
「不為什麼。」我低聲說︰「我听說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
「是嗎?」他問。「誰說的?」
「沒有誰說的。」我低聲說。
「那麼你怎麼曉得呢?」他又笑。
「哦,那……」我說不下去。
「沒有,沒有女孩子喜歡我,真的。」他搖搖頭。
「琴妮喜歡你。」我說。
「琴妮?她是個小女孩。」
「小女孩也可以喜歡人。」我說。
他又笑了笑,「到了。進去吧。」
「你陪我進去嗎?」我問。
「當然,來。」
他走到一個校役那里去講了幾句,校役點了點頭。
他向我指指手。
我跟他上了四樓。
他推開一個房間門。我站在門外遲疑了一下。
「進來嗎,你來看誰是你弟弟?」
「好的。」我說。
我走進那間大房間,眼就看見小弟站在窗前。
「弟弟!」
他猛然轉過頭來,瞪著我好久,幾乎不相信那是我,然後哭了。
「小弟!」我雙手擁抱著他,我也哭了。
「你怎麼會來的?」他問我。
「我來看你。」我說︰「我想你。」
「我沒猜到你會來。」他低下了頭。
我松了我的手。「小弟,你生病,干嘛還不睡在床上?」
「我不想睡。」
「可是生病總得躺著啊。」
「我真不想睡,幸虧你來了。」
「嗯。」
他抬起眼,「那是誰?」他問。
「湯尼。」我說。
「湯尼?」他猶疑的問︰「誰呢?」
「他念最高班的,我認識他,他帶我上這兒的。」我說。
「啊。」他點點頭。
我向湯尼笑笑,「請坐。」
「不用客氣,你才是客人。」他雙子插在口袋里。
「吃隻果?」我問小弟。
小弟擠出一個笑容,「有隻果嗎?」
「有。」我從口袋里拿出來給他,「吃嗎?」
他笑了,我也笑了。
「醫生怎麼說?」我問。
「沒有,只是發燒。」
「真的沒事?」我不相信。
「沒什麼。」他搖搖頭。
「那我就放心了。」我說。
「姊姊,你今天幾時走?」他問。
「看時間,不能留太久。」我說。
他默默的點了一下頭。
「老王送我來的。」我告訴他。
「啊。」他應了一聲。「我想回家去。」
「回家?」
「是的。」他說。
「爸不會讓你回去的。」
「就是嘛。」他懊惱的說。
「慢慢的就習慣了。」我安慰他。
他又走到窗口去看看下面。
「小弟——」我叫他。
湯尼問我︰「你們家,就你與弟弟兩個?」
我點點頭。
「他想回家?」湯尼問。
我點點頭。
「那就回去好了,反正身體不舒服,休息幾天,又回來了,真的。」湯尼說。
「可是我爸覺得他應該鍛煉自己,不該說回家就回家了,不象個男孩子。」
「這樣。」湯尼點點頭。
我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小弟忽然掉轉頭來,「妹姊,你要回去的話,現在就該回去了。」
「我陪你多一會兒。」我說。
「你左右還是個走,不如快點走。」
「你趕我走?」我問。
「是的。」他笑了。
「那也好,你自己多休息一會兒。」我拍拍他肩膀。
「謝謝你來看我,姊姊。」
「不要這樣說。」我笑笑。
「你去吧。」他看我一眼。
我又點點頭。
來了這次,我與他好象沒有什麼對白。
湯尼道︰「明天再來吧,我送你回去。」
「對,姊姊,明天再來。」小弟忽然有了點生氣。
「為什麼今天要我快走,明天卻叫我來?」
「明天是明天,今天已經完了。」他說。
「你這個人,這不應該是你講的話。」我說︰「你還是孩子!」
「是嗎?」小弟沉沉郁郁的問。
「來,我們走吧。」湯尼說。
我點點頭,不知從幾時開始,我對他好象很信任,又覺得他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