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
「唔?」
「你為什麼買新衣服?」他好奇的問。
「舊的穿不下了。」我說︰「只好買新的。」
「怎麼穿不下?」他問。
「穿不不就穿不下了,人大了,長高了,你去年的衣服,今年也都嫌小。」
「但是你不已經是大人了嗎?」他問。
「胡說,我才十幾歲,怎麼就大了?」
他笑起來,「我十六歲就好了。」
「哼!」我說,「快吃飯。少嚕蘇。」
飯後他的補習老師又來了。他去做功課。
這樣又過了一天。我想,每天都是這樣。
我因為出去買過衣服,所以有點興奮,比往日遲了點睡,而且還要將新衣服都一件件的掛好,看上老半天。
琴妮雖然沒有硬要我買她喜歡的花式,但是我多多少少受了點她的影響,我很感謝她,至少她是非常熱心的的。
第二天上學了,琴妮遲到兩節課。
小息的時候我問她︰「你怎麼了?遲到是不好的呀,剛才那課國文又很重要。」
「沒法子了,起不來,又忘了撥鬧鐘。」
「真是!那是不對的。」
「我知道,」她做一個鬼臉,「下次改過吧。」
我對她搖搖頭。
「喂.那天那個湯尼,夠不夠英俊?」
「誰,誰是湯尼?」我問。
「看你的記性,昨天在公司里我與你介紹的那個。」
「啊,那人叫湯尼。」
「我與你說得清清楚楚的了!」她說。
「我倒不怎麼覺得他好看。」我說。
「你好象是瞎眼的一樣,多少女孩子追求他啊!」
「你有沒有追求他?」我笑問。
「我怎麼追得到呢?」她瞪我一眼。
「不會吧?」
「他自己有女朋友的。」
看琴妮的表情,好使很羨慕的樣子。
「你可以拆散他們。」我笑得更厲害了。
「你是開我玩笑的。」她懊惱的說。
「象那個湯尼的男人,我才不喜歡呢。」我說。
「為什麼?」
「我不喜歡太隨便的男人,看他的樣子,好象自己了不起,所有的女孩子都要拜倒在他腳下似的。」
「湯尼不是那樣的人,只不過女孩子要追他而已。」
我搖頭,「他也不對,他應該向那些等的女人說清楚才對,是不是?」
「不過那會對他的唱片銷路有影響。」
「只要他是唱得好,便沒有什麼關系了,怕是怕他根本不會唱歌呢。」我說。
「他會唱,唱得很好。」琴妮說。
「這世界,好與壞根本是很難分得開的。」
「看你,象哲學家一樣。」琴妮笑了。
我拿出下一課的書本。
「你爸爸見過你的新衣服沒有?」
「還沒有呢。」
「喂你,陪你買了新衣服,下星期可得上我家來了。」
「上你家?你又開舞會?」我問。
「是的,也許湯尼也來。」她得意洋洋的說。
「下星期六不行,我要陪我弟弟玩。」
「與小孩子有什麼好玩的?人家都說你驕傲,真的沒錯,求你那麼多次,老是不賞面。」
「我想法子來罷。」我勉強的說。
「記著了,星期六,晚上八點,喜歡早一點來也可以,到了我家才吃東西好了,我家里有自助餐。」
我點點頭。
上課鈴響了。
地理老師叫琴妮答問題,琴妮不會答,站著。
結果是我代她答了,她重復一次,然後準她坐下。
她向我吐吐舌頭,似若無其事的樣子。
琴妮真是。
她是個本性很好的女孩子,就是給她母親寵壞了。
一天的課下來,人總是很累了。
回到家才松一口氣,我放了書包、今天的家課是相當多的,得好好預備。
「姊姊。」小弟出現在我房門口。
「進來好了。」我說;「什麼事?」
他坐下在我的床邊。
「這幾天你回來得比我早。」我說。
「我沒有上體育課,所以回來早了,通常體育課都是在最後一課的。」
「為什麼不上體育呢?」我問︰「活動一下四肢對身體有益。」
「奔走起來我覺得不舒服。」他說。
「有看醫生嗎?」我擔心的問。
「看過校醫,他說準我不做劇烈運動,因為我身體支持不來。」弟弟說。
「有沒有告訴媽?」我問。
「沒有。」他搖搖頭。
「應該告訴她的。」我說;「叫她陪你到醫生處去檢查。」
「我又見不到她,她常常是那麼忙。」
「她忙什麼?都是無事忙。」
「我不高興與她說。」小弟道。
「那麼告訴爸爸。」
「其實我沒有什麼毛病的,我不過是不想上體育課而已!」小弟說。
「真的沒事?」
「沒有,你放心好了。」
「看你那麼瘦,」我笑道︰「好象肚子里生蟲的樣子。」
「沒有好不好?」他也笑。
「你在做什麼?」我問。
「我就是想問你有沒有萬能膠水。」他說。
「有一小枝。」我拉開抽屜,拿給他。
「我在做一只小模型,」他說︰「是一艘戰艦。」
「那很好,做好讓我看看。」
「總共有一百多個零件呢,很難做的。」
「那是考驗你的一個機會。」我笑道。
「做好了這只船,我再做只飛機。」
「那時候你把船送給我好了。」我說︰「我就放在這張書桌前面,天天看著。」
他忽然沉默了一會兒,「姊姊,你寂寞嗎?」
「寂寞?我從來沒想過。」
「我很覺得寂寞。」他說。
「你那麼小,曉得什麼是寂寞了?真好笑。」
「寂寞是很容易懂的,我想與你談談的時候,你沒有在家,我就寂寞了。」
我想起爸爸的話來,于是我說︰「你又不是小寶寶了,總不能叫人每分鐘都陪著你吧?」
「是的。」
「你這樣想,就會好過一點了,而且我每天回來,大家不也可以玩玩嗎?」
「假如我去了寄宿,就見不到你了。」他怯怯的說。
「你可以有許多同學做朋友,傻瓜,都不知道是第幾次告訴你了。」
「但是我與他們合不來,他們一定會欺侮我的。」
「不見得吧?」我反問。
「我听講寄宿學校里,舊生老欺侮新生。」
「听說而己,不會的。」我盡量安慰他。
「幸虧媽說下學期才送我去,不然可嚇壞我了。」
小弟幾乎是神經質的。
我笑,「對,半年以後的事,現在想它作什麼?」
小弟勉強笑了。
「去做你的模型吧,星期六陪你看電影。」
「真的?」他高興得跳起,「好極了。」
我忽然想起星期六已經答應了琴妮,但是小弟要比任何舞會更重要。
我決定推掉琴妮。
琴妮非常生氣。
她以為我是故意的,但是她不會明白我對小弟的感情,我很抱歉。
星期六放學,我盡快趕回家去。
交通擠,但是繼母從來不派車子來接我與弟弟。
到了家,我氣噓噓的。
來開門的一定是小弟,我打算與他去看場戲,然後再去喝果汁,好好的過一個假期,晚上再到游樂場去。小弟需要娛樂,真的。
我按了一陣門鈴,佣人才匆匆忙忙的趕出來。
我看她一眼,到小弟房去。但是小弟不在。
「弟弟呢?」我問。
「老爺把他帶走了。」女佣人答。
「帶走?帶到什麼他方去?」我問。
「不知道。」
「媽!」我到處找,「媽!」
「什麼事?」媽拿著麻將盒子出來。
我問她,「弟弟呢?」
「哦,我還道是什麼呢?原來問這個。」她悻悻的。
「弟弟怎麼了?」
「你爸把他送到寄宿學校去了。」
「什麼?」我吃一驚,「不是說下學期才送嗎?」
「但是校方有相熟的人來說,有個空位子,于是你爸就把他帶去插班了。」
「但是他事前完全不知道,這麼突然!」
「他怎麼不知道?他一早就知道了。」
「但是他做夢也不曉得今天就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