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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圖 第12頁

作者︰亦舒

「好,下班五點半我上來。」

「再見。」

那郭先生不負所托。

要不要去領取答案呢?

讓它埋葬在海底或是地底算了。

不過,下了班,永貞還是踏上偵探社。

又是個雨天,地上泥濘不堪,空氣中有霉味,這雨下了有三兩個月了,一直不停。

冰先生請她坐。

他遞了一只棕色大信封給她,「答案全在里頭。」

永貞有點訝異。

「每天的費用是三千元。」

永貞開了一張支票給郭先生。

「溫小姐,拆不拆開這個信封由你。」

永貞苦笑,「你不勸我拆啟?」

「一個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金石良言。」

永貞取餅信封告辭。

到了家中,她先淋浴包衣,接著喝一杯威士忌加冰。

她拆開大信封。

先看到七八張彩色照片,都放得有十乘八那樣大,十分清晰,憑相中人的服飾,可以辨別是分幾次拍攝。

照片中一男一女,男的何日和,女的是一個中年女性。

這是誰?

那女子很瘦很干,濃妝,可是一雙眼楮仍然尖銳明亮。

永貞見過這雙眼楮。

在什麼地方?

呵對,窗簾之後,眼楮在何宅窗簾之後張望過她。

永貞大大松下一口氣,真相大白了。

只見照片中何日和表情痛苦,眉頭深重,那女子卻振振有詞,不知說些什麼。

信封內有一卷錄音帶。

永貞雙手顫抖,取餅一具小小錄音機,把帶子放進去,她按鈕,有聲音傳出來。

做注解的是郭先生︰「六月十七日星期三下午三時在翡翠飯店……」

接著,是一男一女的對話。

男聲分明是何日和,女聲一定屬于照片中的中年女性。

只听得何日和說︰「這兩個月來,我已籌了許多錢給你,一切債項應該已經還清,你還找我干什麼?」

那女子似在吸煙,她慢條斯里地回答︰「債已遠清,可是生活費用呢,你如何安置我?」

听到這里,永貞大奇。

她到底是誰?

何日和說︰「我已經被榨干,沒有能力了。」

「你寓所有三間房間──」

「不不,你不可能與我同住!」

那女子聲音轉為強硬,「為什麼不行,我無家可歸,難道你要我睡到街上去?」

苞著是一大段雜音,錄音中斷。

、水貞趁這機會去斟多一杯酒。

冰先生的聲音又來了︰「七月十九日星期五下午四時宇宙大廈門口……」

何日和︰「你怎麼又來了?」

「我需要錢。」

「你的毒癮好比無底洞,我已無能為力。」

永貞一震。

毒癮,怪不得!

世上只有毒債與賭債最難償還。

「最後一次,無論如何我會戒除。」

「我不相信,走,走。」

「日和,日和。」

「這里有一千塊,快走。」

可憐的何日和。

冰先生又注解︰「六月二十日星期六───」

那是前天。

日和︰「我已經山窮水盡。」

那女子歇斯底里︰「我不找你找誰?我是你母親,你是我親兒!」

永貞霍一聲站起來。

母親!

兒子!

他倆是母子。

永貞跌坐在沙發中,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

敝不得日和一籌莫展,如此自苦。

永貞第一個沖動是想撲到日和身邊去支持他。

她已取餅外套,可是在大門前靜了下來。

慢著。

把事情分析清楚再說。

她又坐下來。

必于何日和的家境,她知道得不多,他曾告訴他,父母一早分手,母親在加拿大改嫁,父親到東南亞做生意,一家三口很少見面。

永貞並不介意,英雄莫論出身,誰不想要一對漂亮聰明能干的父母,這不是任何人可以挑選的事。

她要求的只是二人相處愉快。

何日和顯然隱瞞了若干事實。

永貞嘆一口氣。

她已打消出門的主意。

永貞有點羞愧,愛日和嗎,固然,但是卻不能愛屋及烏,連帶對他母親付出時間精神金錢。

他倆有血緣關系,她要是纏住他,他會有麻煩。而溫永貞是清白無辜的一個人,何必陪他去淌這個渾水。

她再斟一杯酒,喝光了,上床休息。

整晚都沒睡好,一直听得日和哭泣的聲音。

半夜坐起來,拉開窗簾一看,雨居然停了。

第二天早上,氣溫驟升,永貞所有的短袖衣服並沒有熨好,有點氣餒,不知穿什麼,只得胡亂配搭,原本夠差的、心情于是更壞。

她有點討厭自己。

應該學戲中或是小說里的女主角那樣,趁著大風大雨,沖出去,與何日和擁抱,犧牲一切,在所不計,陪他渡過難關。

她卻偏偏算起後果來。

以後都要同那樣的親戚生活真不是玩笑的事,怎麼應付得來。

她出門上班。

秘書說︰「溫小姐,何先生找你。」

永貞听見自己說︰「我到東京開會去了。」

秘書知情識趣︰「是嗎,去多久?」

「十天八天。」

「知道了。」

她的態度變了。

下午,朋友叫她到碼頭聚集,她連忙趕去,在小小白色游艇上,她離開人群,獨自坐在甲板上,看著白頭海浪卷上來,沉思。

「有沒有打擾你?」

永貞一看,是那叫葉兆成的年輕人,見過兩次,說起來,葉家與溫家從前有生意來往,噫,他身家保證清白。

永貞朝他點點頭。

「你有心事?」

「沒的事,你看風景多麼怡人。」

「有事大可與朋友商量。」

永貞笑不可抑,「我心情很好,謝謝。」

是嗎,有事真可拿出來講嗎?我從前的男友,有一個吸毒的母親……

當然不可以,真忍不住要說,也只得找心理醫生去。

永貞不會對任何人談及日和這個秘密。

「他們在跳舞。」

永貞自椅子上站起來,「我們也跳。」

小葉是巴不得、水貞有此建議。

至此,年輕的永貞不得不把何日和丟到腦後。

就這樣冷卻二人關系吧。

是他先提出來的,就當尊重他的意願,不必細究原因。

說真話,永貞怕日和會忽然走來把真相告訴她,求她幫忙,求她憐憫。

她吃不消這種重擔,或是,這不是她的擔子,她干嗎去吃那個苦。

想通之後,她開開心心玩了一個黃昏。

晚上,叫朋友把她送返父母家休息。

她是存心要避開何日和。

母親訝異,「什麼風吹來貴客?」

「家里小裝修,且來借住。」

她的臥室仍與中學時期一模一樣,母親總替她留著,隨時讓她回來休息。

夫復何求呢,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第二天起來,永貞像沒事人一樣上班去。

何日和沒有再找她。

半年之後,有信差遞一封信上來。

永貞拆開一看,卻是一張謝卡與一張本票。

何日和還錢來了,且算了利息給她。

永貞手已經擱電話上,又硬生生扯回來,看情形,他已暫時解決了他的難題,她問一聲好,也很應該,但怕只怕這一聲好會帶出許多事來。

永貞別轉面孔。

她只唏噓了一會兒,又忙別的去了。

永貞再也沒有同日和聯絡。?

又過半年,他倆在咖啡座偶遇。

永貞與小葉在一起,日和也有女伴。

不知怎地,永貞再也控制不了雙腿,直向他走過去,那麼日和見她走來,也撇下女伴,朝永貞前近。

「好嗎?」、水貞微笑問。

「托賴,過得去。」

永貞說︰「時時想起你。」

「我也是。」

「听說你升職了。」

「加了三百塊人工」

大家都笑。

那邊小葉叫︰「永貞,這邊。」

永貞朝日和點點頭轉身離去。

待坐下來,再回頭看,日和與女伴已經不在,他們想必是換了地方吃茶。

永貞默然,可是接著抬起頭問小葉︰「你說什麼?」

結局

羅小玲最近情緒十分懷,她的感情生活不如意,無心工作,辭去事務,休閑在家,然所時事,更加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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