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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羅 第20頁

作者︰亦舒

  一愣。

梁永燊猶自說︰「我們去過酒會,便自由活動。」

他轉過頭去看  ,  己放下那張別致的帖子,她說︰「好的,我們一起去。」

梁永案反而意外了,喜孜孜問︰「當真?」

小小車子往洪宅駛去。

他听  說,她姨丈生意相當順利,先後已經搬三次家,最新的新居大得有點兒無邊無涯的樣子,喚僕人要撳鈴。

那好人歡迎  長住,稱  為「我的守護安琪兒」,人在順境的時候當然特別慷慨。

梁永燊說︰「洪先生對你很好。」

  笑道︰「那當然,這姨丈幾乎是我親手挑的。」

梁永案覺得這話有點兒怪怪的,但未予深究,酒會的時間快到,他要等  換衣服。

她只花十分鐘便準備好,梁永燊剛吃了一顆巧克力,打算翻閱最新雜志,  已經站在他面前。

她穿一襲簡單的白裙子,已經令小梁眼前一亮。

他緊張起來,搭訕問︰「這枚式樣古典的胸針是令堂給你的嗎?」

  搖搖頭,「她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梁永燊一怔,怎麼可能,說得突兀些,他要是今日去了,留下的書本簿籍都有十大籮筐,而他還是個年輕人。

中年太大泰半已患上搜集狂,以他母親為例,香水一百瓶,鞋子五百雙,銀行保險箱五只以上,衣櫥里塞滿四季服裝,身外物多得匪夷所思,還不停地在增長中。

  說︰「我們走吧。」

禮堂人口用花鐘裝飾,清香撲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辦這樣漂亮的結婚酒會呢!  取餅一杯橘子汁便向穿白紗的新娘子走過去。

  站在女主角旁邊,靜靜看著她與親友握手,言笑。

餅半晌,新娘轉過頭來,看見有人充滿關懷地注視她,不由得笑意濃濃,伸出手來。

忽然之間她認出了這個少女。

「吳  ,是你!」  很高興,踏前一步,「意長,你結婚了。」

莫意長看著這不速之客,一時手足無措,終于她伸出手臂與她擁抱,「吳  ,你好嗎?」

  笑說︰「原諒我無禮,不請自來。」

「不,無禮的是我。」

莫意長把  拉到一角,「你長高了,漂亮了。」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意長,別後無恙乎,我有三車的話要同你說。」

有人叫︰「意長,意長。」

是一個面貌端正的年輕人。

  直覺知道他便是新郎。

她喜歡他那張開朗愉快的臉,他比邱進益更適合意長,  由衷地祝賀她。

意長問︰「覺得他怎麼樣?」

「好得不得了。」

「婚後我們回澳洲去繼續學業。」

「怎麼不見伯父伯母?」

「他們離婚後各自又結婚了,不知道該怎麼出席。」

  也笑,「真沒想到中年人比我們更忙。」

其實她還想問︰邱進益呢?惠長呢?但這是人家大喜日子,怎麼開得出口。

那邊又有人叫新娘子,意長非過去不可了,走之前用力握一握  的手,  看著她的背影,所有的新娘都似梔子花,她想。

梁永燊找到了  ,「我想介紹母親給你見面。」

  抬起頭,「我要先走一步。」

「我送你。」

「不,我們明天見。」

她急步走開,他想追上去,給他母親一把拉住,酒會人擠,三秒鐘已失卻  影蹤。

  走到酒店大堂,松出一口氣。

她挑了一張大沙發,窩下去,閉上雙眼。

「吳  。」

她一怔。

「你是吳  ,不是嗎?」

她輕輕睜開眼楮,不知幾時,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她努力辨認他略帶憔悴的面孔。

終于  輕輕說︰「邱進益,你是邱進益。」

他苦澀地點頭,「你仍然記得我。」

「你也來參加婚禮。」

「不,我並沒有接到帖子,但我知道你會來,我特地來等你。」

  一怔,如果他真想找她,一早可往華英女校。

邱進益看著她說︰「你長大了。」

  微笑,「你也是。」

「分手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他的神情頗為異樣,  警惕地站起來。

「我不停地想,你究竟是誰?到昨天,才恍然大悟。」

  後退一步。

「你是莫老先生口中的阿修羅。」

  不動聲色看著他。

這時候梁永燊終于找了過來,「  ,你在這里。」如釋重負。

  連忙握住他的手。

邱進益看著她。輕輕再說一次︰「阿秀娜,你長大了。」跟著他掉頭而去。

梁永燊問︰「此人是誰?」

  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你有英文名字,他叫你什麼,阿秀娜?」

  搖搖頭。

梁永案笑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名字。」

「不,」  說,「它並不美麗。」

「我送你回家,」梁永燊說,母親見不到你,頗為失望,還有,我不知道原來你認識新娘子。」

  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當天晚上,她睡得很早。

睡房外一陣擾攘,把她驚醒。

她在床上坐起來,客廳中猶如舉行宴會,  起碼听見三四個不同的聲音。

她拉開房門,走過走廊,看到父親與繼母正與她阿姨對峙。

他們來干什麼?

只听得陳曉非正怒道︰「不,我不會放你進去,她已經睡了。」

比家華沙啞著喉嚨說︰「多年來你守護著她如祭師守護神靈,曉非,你完全知道她的事。」

「我不應保護她嗎?實際她除出我們已無其他親人。」

  忍不住出聲,「你們是為我爭論?」

幾個大人驟然間靜下來。

吳豫生急急說︰「好,她起來了,問她吧!」

  問︰「問我什麼,找我又為什麼?」

比家華走過來,把  拉到房中,掩上門。

裝扮一向整齊的繼母今夜頭臉與衣飾都算凌亂,但更亂的是她的心神,她一把抓住  說︰「開始的時候我們還算是朋友——」哭泣起來。

  靜靜看著她。

「開門,開門。」陳曉非拍  的房門。

  去啟門,問阿姨︰「隨便誰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不好?」

「嬰兒病了。」

「沒有看醫生嗎?」  問。

「熱度不退,有嚴重月兌水現象,情況很壞,她非常擔心。」

「啊,」  不是不同情她,「但是我能做什麼?」

陳曉非吁出一口氣,「她認為你有醫治的力量。」

  一听,呆在那里。

洪俊德進來,聲音比較冷靜,「  ,你繼母認為你有超人的力量,因不悅她所為,降罪于她,如果你願意原諒她,她的孩子便能康復。」

  跌坐在沙發里,無言以對。

真虧得老好姨丈清心直說,否則啞謎不曉得要打到幾時去。

「家華,」陳曉非說,「你回去吧,嬰兒已經在接受最妥善的護理,別想太多了。」

比家華搶前握住  的手,「請幫助我。」

  忍不住說︰「你是一個受過教育有智慧的女子……」

吳豫生進來扶出哭泣的妻子。

  抬頭征詢忠告︰「我應該怎麼做?」

洪俊德說︰「安慰她,叫她回去休息。」

「我連嬰兒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滿心以為我詛咒他,其他女孩子也會遭遇誤會,但甚少會被人當作女巫。」

「我知道,我知道。」

洪俊德說︰「她不肯走,她要你原諒她。」

陳曉非說︰「這完全是她內疚之故,她把  關在門外,現在借故前來贖罪。」

洪俊德說︰「我實在累了,想休息,  ,讓我們合作演一幕劇把她打發掉好不好?」

  苦笑︰「你說如何便如何。」

「你可相信我?」

「百分之一百。」

「好,跟我出去,听我的指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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