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月復委屈,低頭尋思︰她是女人,他是男人,要比力氣,她當然比不過,可,怎麼一遇上他,她就渾身發軟,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兩人各自心亂如麻,終于,書翰林府到了。
轎子落地,書季綾坐在張寂黯腿上,羞不可抑的低嚷。「還不放開嗎?」
背後的人並沒有答應她,冗長的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
最後,環抱她的雙手動了動,卻不知是為了抱緊些,還是想松開她,猶豫一陣,最後才松手放開她去。
矮著身子揭簾出轎,書季綾二話不說立刻沖向家門,仿佛被惡人追趕,著急到快沒命似的。
「來人,快來人幫我開門啊!」她叩門地喊。
張寂黯尾隨過來,默默站在她身後,並不作聲。
沒一會兒,大門總算開了,書季綾提著袍子正要往里沖,不料書老翰林正好來到門前,一撞兒她,立刻停下腳步怒斥。
「給我站住,你穿成這樣,又偷偷上哪兒去了?」
「爹……」不情不願的放下衣擺,掩不住滿臉失望。
「季綾和我在一起。」張寂黯後腳跨進門檻,突然接口。
「寂黯?」書老翰林一看見他,臉色頓時和悅許多,看看女兒又看看他,雖然不解,卻不再動怒。
好偏心!書季綾垂頭喪氣低著頭,小聲問︰「那我可以先回房了?」
「且慢,我有要事和恩師商議,你也一起來吧!」張寂黯忽道。
「嗯?」她抬起頭,茫然應了一聲。
「好好好,都進來說吧!」
書老翰林忙不迭的說好,眾人移駕主廳,卻不料張寂黯一開口,便是要求書家再把婚事提前一個月。
「什麼?」書季綾砰地一聲把碗杯撞在茶幾上,立刻起身抗議。「我不要,為什麼要提前?」
「為了什麼,你心知肚明。」他冷冰冰的注視她,深沉黑眸充滿了冷酷的霸道,「經過方才的‘相處’,你還需要什麼解釋嗎?」
她倒抽一口涼氣,登時明白了,他不滿她上妓院去,為了懲罰她才蓄意這麼做。
她越挑釁他,他就越偏要娶,想用他的意志摧折她,直到她變成一個可以讓人予取予求,不敢反抗的柔順妻子。
「不要,我不要提前,不是,我根本不想嫁,尤其不想嫁給你!」她恨恨的朝他大吼。
「放肆的東西!」女兒撒潑,書老翰林立刻板起臉孔訓斥,「你娘到底都是怎麼教你的,怎可在未來夫婿面前如此無禮?」
「定親之後,爹爹就不疼我啦!明明是我的婚事,卻從來不跟我商量。我討厭他,也討厭爹,你們有本事,就逼死我好了!」她眼眶泛紅,狠瞪父親,話說完就賭氣跑了出去。
書老翰林眼巴巴看著女兒越跑越遠,著實心疼,回頭對上自己的得意門生,也同樣無話可說,只能嘆氣,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才把婚事提前三個月,季綾的抱怨從沒停過,現在還要再把婚事提前一個月嗎?」他面有憂色。
「我也不願如此,只是實在萬不得已……」張寂黯攢起俊眉,腦海里來來去去都是她和範含征並肩而坐,相視微笑的神情。「請恩師準許。」他努力忽略那一幕,先解決眼前事宜。
書老翰林臉色凝重,仔細思量——
寂黯何以要把婚事提前?
依他猜想,必定跟他們一起返家有關。
書季綾也許做了什麼魯莽之事,寂黯插手,隨後親自送她回來——至于到底發生什麼,寂黯不說,他倒是毋需過問,反正季綾未來只能依靠女婿,他相信寂黯所做所為,絕對是為了她好。
「就這麼辦吧!」心一橫,書老翰林點頭應允。
他深諳寂黯人品,絕對無庸置疑。
得到丈人首肯,張寂黯短暫松了口氣,但想到未婚妻憤憤離去的模樣,心中不免又是一陣低落。
書、季、綾!
只要想到他們未來要一起共度的、那些無窮盡的曰子,他就倍感頭疼。
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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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不是男人呢?
當男人多好,這花花世界全都是男人的天下,男人身上的腳,可以走遍名山大川,游歷四海,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從來不會有人把他們栓在閨房里,只準他們做些枯燥乏味的父紅,彈琴繡花,庸碌于廚房。
書季綾怏怏不樂的回到房里,氣爹爹,更恨死了那目中無人的混蛋!
為什麼每個人都有權力安排「她的」人生?
小時從父,出嫁從火,沒人理會她的意願,她好苦啊!
傍晚二嫂帶著要給她的鴛鴦枕頭、繡花被褥等等給她過目,家里的女脊、丫頭、嬤嬤們都擠到她房里,指著那些栩栩如生的花樣驚嘆不已。
她二嫂蘇淮雪,從前出身貧寒,現在卻是深受宮廷賞識的名繡師,她手上的針,絲毫不遜于她二哥手中的筆,兩人自成親以來,一直恩愛無限。
才子佳人,美滿良緣,誰不艷羨呢?
可惜,她沒辦法成為蘇淮雪那樣的女人。
二嫂幼年清苦,所以養成溫柔堅毅的個性,她並不渴望人世間的花花風情,能與她二哥長相廝守,便心滿意足。
可她不同,她從小就愛纏著哥哥們,听他們描述外頭種種熱鬧有趣的事物,好羨慕哥哥們個個見識廣博,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哪像她,最大的限度,也只能從書架上尋找些許樂趣罷了!
年紀稍長一點,她只是偶爾踏出閨房,稍稍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被說成放蕩野蠻、品性不端的劣女子。
其實她並不笨,從未真正讓自己身陷險境,也不曾闖出什麼真正難以收拾的大禍,那混蛋,卻將她批評得一無是處。
「怎麼悶悶不樂呢?」蘇淮雪發現她悄悄離開房間,一個人在園子里低頭嘆息,于是關懷的上前詢問。
「爹爹要將我許配的人,根本就瞧不起我。」
她臉紅耳赤的看著嫂嫂,曾經她也瞧不起出身卑微的淮雪,現在她知道錯了。
「嫁給看輕自己的男人,不可能幸福吧?」她無奈苦笑。
蘇淮雪聞言,溫柔的拉著她的手,臉上洋溢著令人炫目的幸福,仿佛在回應小泵︰她現在就過得很好,怎麼會不可能呢?
書季綾忽然熱淚盈眶,她覺得好悶,種種不安時時盤據心頭。
嫁給那混蛋,那是怎樣折磨的日子,她連想都不敢想,那混蛋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她。
他一定會用盡辦法,摧折她的意志,讓她只依照他的意願過活,一定是這樣的。
偏偏她再怎麼抗議也沒用,這個家,不會有人站在她這邊的。
蘇淮雪見她心情煩悶,便巧妙勸走了眾家女眷,讓她獨自一人好好歇息。
她的善體人意,書季綾很是感激,可惜這一晚,她仍然失眠了。
那人今天在轎子里對她的無禮蔑視,她怎麼也忘不了。
這輩子還沒有真正憎恨過任何人,但現在,她最恨的人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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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冤家路窄,不是仇人不相逢,只不過,這逢也逢得太早了吧?
听見有人叩門,書季綾打著呵欠來到房門口,開門一看,居然是張寂黯,她還以為自己睡糊涂了。
「你來做什麼?」她攢起眉頭。
他十分訝異的看著她,「都快午時了,你竟然還未起身梳洗?」
她披頭散發,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衣,他不意瞥見她胸前微露的春光,登時尷尬不已。
書季綾見他神色古怪,低頭看看自己,立刻驚呼一聲,關起門來連聲罵道︰「我愛睡就睡,關你什麼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