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充,為什麼對我好?」.
易沛充答︰「因為你是我女朋友,我打算娶你為妻,你將為我捱生育之苦,老老實實,無論我怎樣遷就你,善待你,你都是吃虧那個,你永遠不會有得賺,所以能對你好,一定要對你好。」1
雋芝眼楮都紅了。
「我感動了你?雋芝,我們還等什麼?」
雋芝忍不住,一連試探一邊與他討價還價︰「我們或者可以先試試共同生活。」
「同居?不行。」沛充拂袖而起,「我最瞧不起這種關系,那是六十年代年輕男女所犯的至大錯誤。」
「但至少我們可以了解會不會適應對方。」
「有誠意一定可以選就適應,我同你又不是妖魔鬼怪,豬八戒蜘蛛精,對方的優點與缺點早已了如指掌,我才不要做任何人的姘居男子,免談!」他憤怒地拒絕。
鎊人有一條筋不對版,雋芝現在明白了。
「結了婚一樣會得離婚。」雋芝提醒他。
「世事難以逆料,但至少開頭我願意娶你為妻。」
「我以為男人喜歡同居。」
易沛充不禁笑了,「你說的是何種男人?」
「大概不是你,你是好人。」
「不,我只是一個合理的普通人,願意負一般責任,不欲佔女姓便宜,切勿高估我的智慧能力,只怕將來你會失望。」
已經夠理想了,雋芝嘆息一聲,「不同居?」
「絕不。」斬釘截鐵。
「沛充,我覺得寂寞,回到此家,甚覺虛空,我希望會試家庭生活,一掀鈴,伴侶笑臉迎出呼喚我,做一碗炸菜肉絲湯面給我吃.听我細訴一日之委屈或樂事。」
「結婚。」語氣堅決。
「你會煮食?」
「菜肉雲吞、上海炒年糕、花素餃、小龍饅頭,全是我拿手好戲,曾經名師學藝。」
「你從來沒做給我吃過!」
「你又不是我妻我女,這種技藝,我才不向外人顯露。」
雋芝見他一本正經,正氣凜然,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不禁有點好笑,卻也佩服他的貞潔。
沛充勸她,「不要再和五綱倫常斗了。」
千年習俗頻經試練,未曾淘汰,總有它的存在價值吧。
「考慮考慮,雋芝,我隨時候教。」
一個不肯不結婚的男朋友。
雋芝想她大概是幸運得不能再幸運的一個女子。
一百回有一百回她都听得女性呻訴男子不肯結婚,甚至丑惡得對女方嗤之以鼻,「我知道,你不過想我同你結婚!」
世界真的變了。
迸老當時興,結婚浪潮又打回頭,婦女們瘋狂盼望有自己的孩子,新女性又得再度適應社會新風氣。
雋芝終于還是詢眾要求,代編輯部去選焙結婚禮物送洪霓伉儷。
她同莫若簽通話︰「我在拉利克水晶。」
「挑了什麼?」
「貴得買不起了,不知我們的預算如何,看情形只能負擔一只香水瓶子。」
「一盞吊燈總還可以吧?」
雋芝馬上報上價錢。
老莫也吸口氣,「比前年貴了三倍。」差些動了胎氣。
真是的,薪水與稿費卻只能百分之十百分之廿那樣蝸牛似慢慢爬上去。
「雋芝,降低水準,去百貨公司看捷克水晶。」
也只得如此,不能開源.就得節流,生活質素漸漸粗糙。
「一會兒陪我去復診如何?」
「得令。」
退而求其次,雋芝還是達成了她的任務,同樣的預算,她責然買到三只酒瓶一只花瓶一只果盤,一般晶光燦爛,日常使用頗為不賴。
店員給她打了八折,雋芝坐下抽一支香咽,這里邊有個教訓,是什麼?會不會是退步想,海闊天空?
都是這樣漸漸妥協的吧,少年人都尋求詩人渥斯緩夫口中草原的光輝,花朵的榮耀,終究,不過設法在余燼中找到力量。
太多愁善感了,又沒有能力將這些思流化為文字去感動讀者,多麼失敗。
會合了莫若茜,陪同她到診所,服侍她在床上躺下。
雋芝看到她的胎兒不住移動,活潑之極,不禁伸手去按,那分明是一只小腳,正在踢、發覺有人與他玩,便縮到另一角落,雋芝的手不放松,緊跟著去抓,小腳又避到另一邊,雋芝樂得哈哈大笑,索性兩只巨靈掌齊齊按上老莫的肚皮,「看你往哪里逃!」
莫若茜也忍不住笑,「可遇到克星了。」
這時護士推門進來,鐵青著面孔,「你們在干什麼!」
雋芝連忙縮手。
看護教訓她們︰「不能亂用力騷擾月復中胎兒,太過分了。」
雋芝也深覺魯莽,「老莫,對不起。」
「沒關系,他是個頑童,他吃得消。」
看護瞪著眼,「等生下來再玩可不可以?」
雋芝唯唯諾諾退出。
耳邊猶傳來看護的意見︰「你朋友那麼喜歡孩子,叫她自己生幾個,天天有得玩。」
雋芝在候診室等,咀角猶自掛著笑意。
生活重復煩苦沉悶,上一次暢心樂意大笑,已不復記憶在何年何月何時,總之沒有剛才那麼歡暢,真沒想到同一個未生兒都可以玩得那麼起勁,大概也只有唐雋芝才做得到。
假如她也可以懷個孩子……
雋芝跳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連忙把這個念頭大力按捺下去。
莫若茜出來了,雋芝迎上去,兩人在附近喝茶。
「雋芝,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喜歡孩子的人。」
雋芝笑笑,「很多人會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我從不理會他人怎麼說,我只相信自己的觀察能力。」
所以莫若茜已經是個成功人物。
「不,」雋芝猶自咀硬,「我不喜歡他們,我只是貪玩。」
她永志不忘,母親因生她發病身亡。
「區儷伶想在下星期請你們到她新居參觀。」
這家伙,秘密行事,萬事俱備了,才公布出來。
「許人家覺得君子恥其言過其行。」
「婚禮起碼籌備一年半載,不透露半絲風聲,也真有她的。」
「你也可以學她。」
「我?」
「是呀,我倒是欣賞她的做法,一不打算叫人出錢,二不打算叫人出力,過早宣布招搖吧什麼,況反你也許已知道,洪霓這個人一貫相當低調,注冊後另偕旅行一個月,不打算請喝喜酒了。」
「銀河雜志與星雲叢書交給誰處理?」雋芝忽然想起來。
老莫笑,「你有沒有興趣?」
「這次,上頭肯定會挑一位已婚男士來負責業務。」
「你看,女性又給管理組一個不分輕重的印象。」
「沒有辦法,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不得不暫時離開工作崗位。」
「來,莫若茵,送你回家。」
「雋芝,多陪我一會兒,有時我悶得想哭。」
「快了,數月後你會忙得想哭。」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才不會把孩子交給別人帶。」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是大作家,料事如神。」
換了是唐雋芝,她也不會,誰帶的孩子便像誰,最終本市下一代小柄民貫行舉止會以菲律賓女佣的模範為依歸,莫若茵才不會跟風。
「我的確打算親力親為,與嬰兒作幾年車輪戰。」
「不再牧大編輯了。」
「我至大的成就,不過是發掘了你。」莫若茜笑。
她簿有節菩,足夠維持個人生活,息業在家,也不影響家庭經濟狀況,自然可以瀟灑地作出抉擇。
「獨力背不動的鍋,千萬不要去踫,切切,別以為有人,即使那是你的配偶,會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莫若茜笑著說。
思想那樣通明,還有什麼煩惱.老莫當然是個快樂人。
筱芝與翠芝也盡量抽出時間起碼把孩子帶到一歲才恢復正常生活……她們倒底幾時回來?再不回來,那幾個外甥怕都要忘記小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