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接過「九一一號電腦適用?」
列嘉輝額首。
求真小心翼翼把磁碟放進手袋,她知道這只是副本,但是一樣珍惜。
求真說︰「我看完立時歸還。」
列嘉輝把她送到門口。
求真正向車子走去,可是忍不住回頭對他說︰「其實你們的感情生活已經豐盛得叫人羨慕。」
列嘉輝一愣,隨即說「卜小姐,你且看過卷一再說。看過它,你會明白。」
卜求真帶著許紅梅自傳的卷一到了小冰處。
她神氣活現,「你看,會家一出手,保證有豐收。」
忽然听到琦琦的聲音,「求真,你風趣不減當年。」
她果然在。
求真十分歡喜,「來,大家齊來欣賞。」
小冰接過磁碟一看,「唷,這里沒有九一一電腦。」
求真說︰「那麼,請賞臉到舍下來。」
九一一電腦不算罕見,用來寫作最好,它懂得依時間順序前後整理事情發展經過,直至故事合乎邏輯為止,一些不大懂得控制時間空間的作者視九一一神明。
卜求真寫作技巧不差,卻也備有一部。
當下她接載小冰與琦琦到她家中。
那真是一個家,應有盡有,十分舒適。一狗一貓見到主人迎出來,書架子上堆著雜志報紙以及求真兒時的積木玩具。
琦琦不由得評比「那麼多身外物,真是紅塵中人。」
求真笑答︰「是我十分眷戀紅塵。」
她做了香濃咖啡招呼客人。
小冰搖搖手,醫生早已囑他改喝礦泉水。
求真把磁碟送入電腦口。
熒幕上出現卷一字樣。
許紅梅女士出現了。
琦琦一看,便應「嗯,那時她比較年輕。」
風韻猶存便是用來形容這樣的女性。
她的長發往後攏,穿一件素色上衣,頸上一串珍珠,化妝淡雅,姿容十分高貴。
「原醫生,我叫許紅梅,請听我的故事,你或者願意見我。」
小冰欠一欠身,「原來故事是講給老原听的。」
求真也「呵」一聲,「她一直沒放棄找原醫生。」
小冰又露出尷尬的樣子來,「這老原,不過不怕,這次我一定可以揪他出來。」
許紅梅聲音十分溫婉,求真記得這副聲線,二十多歲時听後印象深刻,一直盼望自己也有那樣的聲音,特別是在異性控訴她不夠溫柔的時候。
只听得許紅梅講下去︰「這是我與列正的故事,」她停一停,「列正,字嘉輝,本來是家父最好的朋友。」
小冰霍一聲站起來,按停了熒幕上的映像,轉過頭去看他兩個同伴,只見琦琦與求真二人比他還要震驚,張大了嘴,完全失去儀態,下巴似要隨時掉下來。
列正即是列嘉輝!
不可思議,以至小冰說,「許紅梅糊涂了。」
對于不能理解的事,立刻否決,是人類通病,聰明如小冰,都不能避免。
琦琦咳嗽一聲,「小冰,讓我們把卷一看完,才舉行小組會議。」
「好。」
許紅梅又再出現在熒幕上。
她的語氣憂郁,「第一次見列嘉輝,我才八歲。他與家父,是事業上的伙伴,我叫他列叔,他比較早婚,兩個兒子都比我大,列太太一直希望有個女兒,十分喜歡我,時時同家父說︰‘許仲開,一般人覺得你的創業才華最值得羨慕,可是我卻認為這個可愛小女兒才是你畢生的榮光’。」
許紅梅皺皺眉頭,沉湎到往事里去。
這時,熒幕上出現一個小女孩,長發披肩,穿著極考究的淡紅色小紗裙,容貌秀麗無比,宛如小天仙。
這是記憶錄像。
以列嘉輝那樣的身家,置一副記憶錄像機,易如反掌。
記憶通過儀器變為實像,小冰、琦琦與求真三個觀眾回到上一個世紀去。
只見那小女孩走過布置豪華的客廳,朝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走去,把臉依偎在他的大手上,「爸爸」,她輕輕呼喚。
那中年人便是許仲開了。
「紅梅今天十歲生日,長大了。」
說話的是許夫人,笑容可掬,伸手招女兒過去。
僕人取出一只小小生日蛋糕。
「看誰來了。」
小女孩轉過頭去,大眼楮閃出亮光。
三個觀眾只見列嘉輝風度翩翩地走進來,噫!上個世紀的他同今個世紀的他一模一樣,外型好比玉樹臨風。
小冰又站起來,「怎麼可能!小女孩已變白發婆婆,他怎麼可能一成不變。」
求真按住小冰,「他怎麼沒有變,別忘記列嘉輝亨壽八十余歲。」
小冰揉揉眼,頹然跌坐,時間與空間把他弄糊涂了。
求真忍不住贊道︰「你看從前的人多懂得生活,那衣飾、那家具、那種憂閑,一失去就永遠失去。」
只有琦琦默不作聲,留意熒幕上發展。
那小女孩一見列嘉輝便蹬蹬蹬跑過去,「列叔!」她大聲叫。
列嘉輝把她抱起來輕輕擁在懷中,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神情陶醉。
這一幕慢慢淡出。
許紅梅輕輕說︰「我想,我們一直是相愛的,年齡的差距,使我們難以表達心意。」
許紅梅再次出現的時候,已是一名少女。
臉容仍似安琪兒,但眉宇間添了一般倔強之意。
烏亮的長發梳一條馬尾辮,白襯衫領子翻起,配大圓裙。
許夫人坐在床沿上,神情緊張,「紅梅,老老實實告訴我,你早出晚歸,又時時曠課,到底有何旁騖?」
呵,成為問題少女了。
求真莞爾,她想到她自己年輕不羈的歲月,什麼芝麻綠豆事都要反叛一番。
許紅梅冷冷回答母親︰「功課悶得緊。」
「你在偷偷見一個人是不是?」
「我不是賊,我做任何事都光明正大。」
「你私會列嘉輝。」
「真不敢相信親生父母會找私家偵探盯梢女兒。」
小冰「哎喲」一聲。
他記得這件案子,當年由他師傅親自辦理,師傅接下生意後還感慨地說︰「什麼世界,父母子女夫妻統統來求助私家偵探。」
當下只听得許夫人惱怒地說︰「紅梅,你已經不小,你看得懂報紙,你父此刻正與列嘉輝打官司,你為何背叛父母,與列氏往來?」
「父是父,女是女。」
許夫人氣得落下淚來,「紅梅,你一個人的任性,害得父母傷心,列家上下困惑無比,于心何忍!」
許紅梅忽然握住母親的手,「媽媽,以後你會知道,我並非一時性起胡作妄為,我的確愛他。」
許夫人摔甩女兒的手,「我後悔生下你。」
母親的痛哭聲漸漸遠去。
許紅梅敘述聲趨近︰「家父沒贏得官司,忍氣吞聲,與列嘉輝庭外和解,一雙好友,為著一個注冊商標,反目成仇。在以後的歲月中,嘉輝一而再、再而三表示後悔。但許多憾事恨事,一旦鑄成,永不回頭,無數輾轉反側的晚上,我都听到母親的哭泣聲,她是那麼鐘愛我,而我,我是那麼令她失望。」
求真听到此處,忽然怔怔落下淚來。
她低下頭,悄悄抹掉眼淚。
磁碟正面至此播映完畢。
小冰抬起頭問︰「一共有幾卷?」
求真說︰「我不知道。」
琦琦答︰「看情形,約五卷左右。」
「你怎麼知道?」
「你沒留意嗎,卷一已敘述了近十年間發生的事。」
求真一向佩服琦琦的細心。
小冰吩咐︰「求真,把卷一錄一個副本,歸還,再去借卷二。」
求真嚅嚅,「沒征求過人家同意,不大好吧?」
「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副本我要傳真到老原的電腦去,正經用途,你少說廢話。」
「是是是。」
「我們現在看磁碟反面。」
琦琦用手撐著頭,「我想休息一下,我累了。」
小冰說︰「我卻心急得不得了,我們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