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冷冷說︰「早就做好了。」
「那麼如果你有空,請把五號送到廠里去修理一下,打掃少了它還真不行。」
「你為什麼不去?」他瞪我一眼。
孩子們一看苗頭不對,都紛紛避開。
真悲哀,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夫妻一開口就得吵架,根本無法好好說話。
我揮揮手,「要是我一去不回頭,那才是最好的事。」
「真的,你會嗎?別哄我白歡喜。」他冷冷的說。
我听了這句話,真的光火了。他太過份,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停止,這是我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我「霍」地站起來,取餅車匙。
「你又到什麼地方去?」
「NEVERNEVERLAND。」
「你在說什麼!」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悲憤的說︰「你從不關心。」
「你並沒有告訴過我。」
「你沒有留神。」。「去吧。」他放棄,「別站在這里一直控訴我,去得越遠越好。」「好,你照顧孩子。還有,希望你可以成功地將腦細胞自軀體內分裂出來。」
「何勞你擔心。」
我按鈕,大門刷的一聲旋開,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家門,開動車子,沖出去。
真悲哀,我們早應該分手,兩人根本沒有理由可以再生活在一起,分開至少可以靜一靜,讓我好好開始工作。
到母親家去住幾日?又躊躇下來。不行,她會不停地曉我以人生大義,還是一個人躲起來。
我自然沒有期望他會急著敲鑼找我,他絕不會這樣做。
我將車開上生命大道。太陽已將近下山,金光萬道映在紅霞之後,電腦課程時常要孩子以這種題材作描寫文,孩子們老翻出父母幼時的功課磁帶來抄襲,年年拿丙等。
也許我會懷念孩子們。
我重重太息一聲。
生命大道上有十三個著名的死亡彎角,技術高超的駕駛者可在十分鐘內走畢全程,甚至可以抽出時間觀賞大道一邊的海景。
速度。勁風,都使人心曠神怡。
在丈夫眼中,我是多麼的任性不羈不切實際,成日沉湎在自我中心世界……在他眼中,我一無是處。
我一手把著駕駛盤,一手撥開飛入眼角的碎發。
怎麼一回事?路障,這條路上怎麼會有路障?
我的車無法即時停止,自動路障受到電子感應後伸出巨型手臂來阻擋來車,在這剎那我童心大發,反而加速,在半秒鐘之空檔鑽過兩只機械臂。
我哈哈大笑,怎麼,難不倒吧,心中不快似乎散去,車子繼續往前開。
第二道路障還配了音響效果,距離一近,立刻開始廣播︰「注意,前面危險,注意,危險,請即回頭。」
回頭,回到什麼地方去?
不過心中也納罕,怎麼一路上看不到有其他車輛,這一段路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我重施故技,趁鐵臂閘下之前加速前往,再一次順利過關,不過心已經有點怯。
說時遲那時快,兩邊支路忽然閃出巡邏車攔截,車上深藍色的頂燈汪汪作響,逼我停車。
完了我想,這下子恐怕要停牌一年半載,我唯一的人生樂趣也報銷了,我開始發慌。
我扭轉方向盤,想要找個空檔好好停下來受制裁,但是兩架巡邏車實在貼得太近,我一時失策,看位看得不夠準,車子橫著飛出去,直沖向海邊懸崖。
巡邏車號角大響,我的心陡然靜下來,我不能命畢此地,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一下子就要回家的,不不,我不甘心。
車子性能奇佳,我硬生生再把它轉向山邊,情願撞山好過墮崖。
車子擦向岩石,我先覺得震蕩,身體似要迸跳出來,隨即听見轟隆一聲巨響。
我已進入半昏迷狀態,心頭倒還清楚,並沒有太大的恐懼,只見眼前點點金星飛舞,越來越多,越來越亂,終于一陣黑,失去知覺……
第二章
我沒想到自己還會醒來。
恢復知覺時很怪很怪,第一還原的是嗅覺。
因為我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
這種味道非常陌生,我曾經聞過類似的香味,但沒有這麼甜,亦沒有那麼馥郁,這是什麼呢?
我緩緩睜開眼楮,不是撞了車?對,我應該在生命大道的懸崖邊,巡邏車上的警員了定會把我抓回去,說不定救傷車也快要到了。
真大幸萬幸,我沒有死,也希望不會固傷成為殘疾,身上配儀器零件到底不自然,我知道有人引此為榮,但那不是我。
一抬起頭,就呆住了。
身上完全沒有傷,再撲出去檢查車子,車身一個凹痕也無。
這是怎麼一口事?不可能,我明明在生命大道上出了事。
把車子的倒後鏡扳過來看,沒錯,這明明是我。
我下車,晃動四肢,沒有傷。
咦,我在什麼地方,這是什麼地方?
車子停在一塊空地中央,空地上劃著一個個白色的格子,恰如一輛車子大小,這是停車場,慢著,我怎麼會來到停車場?
地面是黑色的,仔細看後,認得是一種叫瀝青的物質,已長久沒有用它來鋪地面了。
這是什麼地方?
四周圍的建築物用紅磚建造,如傳說中的堡壘,我看到其中一座頂端還冒著白色的濃煙,煙囪!誰家還用煙囪?我詫異得說不出話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從沒听說過本市有這樣的一地方。
「你好。」
有人說你好。
我霍地轉身,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我附近。
他重復說︰「你好。」
此刻空氣中那種特殊的香味又傳入我的鼻尖,一切都是陌生的,我看到的我嗅到的,甚至是這個人。他的衣著累贅,款式奇怪,我知道,我看過照片,母親小時候,男人就是穿這種衣服。
我月兌口問︰「你們在拍電影?」
他走近一步,「電影,當然不。」
「這是什麼地方?」
「方氏糖果廠。」
「糖果廠?」
「是,你沒有聞到巧克力的香味?」他縮縮鼻子「這附近布滿一層巧可力霧,一切都是甜的。」
「巧克力,你重新制成了巧克力?」我吃驚。
「不,」他笑,「可可粉是荷蘭化學師雲豪頓在一八二八年制成,怎麼會是我。」
「但是可可樹絕跡已有許多年。」
他莫名其妙,「小姐,你說什麼,」他放下公事包,「你是誰,怎麼闖進我們廠房來,而且你這部車子看上去好怪。」
他過來研究我的車子。
太陽下山,四周圍的路燈亮起,我抬頭看,天呀,電燈,一格格的鎢絲燈泡,怎麼可能,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年輕男子忽然不可置信的叫起來,嚇得我一大跳。
他叫的是,「不可能。這車子竟利用太陽能發動引擎。」
我瞪著他,他瞪著我,兩人心頭都背著一大團疑問。
「你是誰?」
困惑中我並沒有減低警惕,「你又是誰?」
「方中信。」
我看著他,再看看四周圍,他叫什麼?母親說,在她小時候,人們喜歡用名字,不喜用號碼。震撼感太強了,我象是有點明白,又象是更糊涂。
身為一個知識分子,我心中有點數,驚疑倍增。
他問我︰「你在什麼地方弄來這部車?」
我只得說︰「實驗室。」
「本市有這樣的實驗室嗎?這種車子要是推廣,石油還有人要嗎?」「喂,」我攤攤手,「看樣子我只得跟你走了。」
他的膽子並不大,縮縮肩膀,「你是誰,你還沒說你是誰。」
「我是A600333。」
「小姐,別開玩笑好不好,你看你,頭發那麼短,服裝那麼怪,一付新潮女的模樣,回家去吧。」他拿起公事包要走。
我急起來,「沒有你我怎麼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