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
「見你更為重要。」我假裝不經意的說。
暗暗看她,她卻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
小喬對我很周到,把我招呼在她家中住,她父母很年輕很客氣,極之通情達理,賓至如歸。
懊晚在小喬的房間閑談,看到一件令我心跳的東西。
是一幀照片,珍貴地瓖在銀鏡框里。
照片里有三個人,小喬坐中央,我在她右邊,大積在她左邊。
在照片里我表現得很好,情深款款地看著她,而大積卻一貫傻呼呼地在喝茶。
見我注視照片,小喬很高興的問︰「記得嗎?上個月在同學會拍的,我問朋友要了來。」
她愛嬌的看著我,我一陣暈眩。
原來我們倆一見對方,心下都已留了神。
我心踏了實。
靶情這件事,最重要是雙方有共鳴。
我樂得飛飛的,昏昏然搭訕說︰「這只銀相架真漂亮。」
「是我特地去訂做的。」
我更加開心。
這次旅行,雖然一共只有三天,但小喬整個周末都陪著我,也就玩得很順心。
正如我同大積說︰「她藏有我的照片。」
「照你這麼說,她愛你比你愛她還多呢。」
「可不是。」我甜絲絲的。
我回憶著,她送我到飛機場的時候,有種依依難舍的沉默。
最後她說︰「你我問候大積。」
愛屋及烏,我瞅著這書呆子,人家問候他,他懵懵然好不糊涂。
隨他去。
他翻翻記事冊,"忠強,你欠我六百八十五元美金。」
「我手頭上一松就還給你。」
「你不再向我借我就偷笑了。」他咕噥。
「你這小子,平日我待你多好,才欠你幾百元,你那小人嘴臉就露了出來。」
「周末你魂不守舍的寫信打電話,你要出去做工還我才行呀。」
「那你照算利息好了。」
「忠強,我擔心你的功課多過你的債項。」
「鬼相信。」
做唐璜要付出代價的。
托花店送花到蒙特里爾,三十八美金。
絲巾一條,廿五美金。
巧克力,十五塊美金。
大積說︰「你瘋了。」冷笑。
「你懂什麼。」
「這不是好女孩子,」大積警告我,「她亂花你的錢。」
「她沒有要花我的錢,是我自己要花錢在她身上。」
「那麼你不是好男人,你企圖以禮物來引誘她。」
「看!大積,我是專家,你是門外漢,你別再亂發表意見好不好?」
大積不出聲,他移動他胖胖的大頭,作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大積其實很聰明,可惜他智力發展不平衡,平常生活細節他一竅不通,功課卻是一等一的。
「人家問候你呢。」我說。
「問候我?為什麼?」大積並不放在心上。
這家伙,他根本連小喬是面長面短都忘得一干二淨。
天下的會有這般沒心肝的男人,我嘆為觀止。
他父母只他一個兒子,看樣子要生個把孫子是不可能的事,哪家的女孩子會送上門來遷就這個傻蛋?
可是他還教訓我。」你現在財去心安樂了?」大積問︰「花那麼多錢,浪費大量時間,一切為了她。」
「當然開心,不過現在更渴望見到她。」
「早告訴你這是劃不來的。」
「你曉得什麼。」
「要考試了,忠強,留些神,令尊一年十萬港幣,供給你的學業,不是給你來玩的。」
「咦,你口氣越來越像我媽,幾時我介紹你們認識,結拜結蘭,我好叫你阿姨?」
他搖頭晃腦,也不生氣。
這大積。
我的心留在蒙特里爾,不知恁地,十分無心向學,也不再約會其他的女子,一心一意想陪伴在小喬左右。
我想轉校到蒙特里爾去。
大積非常反對。
「忠強,在我們生命中,什麼是最要緊的事,我們自己應該弄清楚。目前學業是最重要的一環,你為了她轉校,但可能明年她也為別人轉校,這劃得來嗎?你難道跟她跑天下?」
我也覺得這件事很不穩當。
「我想念她。」我整個人很落魄。
「請你控制你自己。」
我頹喪的低下頭,「謝謝你,大積。」
「怕什麼?她要是喜歡你,一定會有所表示。」
我原以為大積是空言安慰我,誰知道沒到半個月,小喬在長途電話中向我表示她要轉校。
一時我還沒想到自己交了好運,呆呆的問她︰「轉校,轉到什麼地方去?」
「轉到你們這邊來。」她說︰「忠強,你幫我打听打听,貴校美術系還有沒有空缺。」
「唉呀,」我喜心翻倒,「太好了!」
我像火車頭,飛速的為小喬辦轉校手續。以後咱們可順利了,天天能夠見面。
大積很代我高興。
我說︰「能夠得到一個女孩子犧牲學業來遷就我,到底還是難得的。」
大積看我一眼,「女孩子怎麼同?她們上大學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找尋更好的對象,而我們,我們將來卻要報答父母照顧妻兒,差太遠了。」
我沉默。
信不信由你,我越發覺得大積這家伙有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秋天,望穿秋水,小喬來了。
我去火車站接她,她略為疲倦,而且也清減了,我匆忙替她提著行李,接她住宿舍。
小喬松口氣,同我說︰「忠強,這次你幫我這麼大的忙……」
「咦,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她雙眼忽然紅起來。
「小喬,怎麼,受什麼委曲?」我慌。
她用手帕抹一抹眼楮,「沒什麼。」
「一下子就習慣了,有我在這里,你放心。」
她說︰「忠強,你對我真好。」
「哪里的話。」我想你為我轉校轉到這里來,豈非對我更好?
就這樣,小喬來到我身邊。
我為她安排一連串節目,每個周末她都不會再寂寞。
每天上學,我管接管送。
不過小喬始終像滿懷心事。
我盡量逗她開心,使她參加我們的活動。她從那麼遠轉校來,我有義務使她熟習環境。
我拉著大積一起吃飯。
他說︰「唐人街的菜那麼貴,你們兩個人去可以省一點。」
我很感激他的體貼,不過人多熱鬧一點。
「去吧,賞個面子。」
「我決定不去。」他拿起書本。
那天晚上小喬打扮得很漂亮,她見我一個人,便問︰「咦,不是說大積要來?」
「他臨時有事。」
小喬頓時很失望,「噢。」
「怎麼?」我問︰「你想見他?」
「很久不見了。」
「你想見他,吃完飯我們上他房間坐一會聊天。」
她點點頭。
「大積這個人其實是很夠意思的,面冷心熱,非常關心朋友,只可惜是個標準的書呆子。」
她小心的聆听。
「我們在香港就認識,不過到了此地才成為好朋友。」
「他有沒有女友?」
「沒有,連我都沒有女友,他怎麼會有?」我一方面表示自己的清白。
小喬微笑,「可是忠強,我听人說,你有個綽號,叫中國唐璜。」
我漲紅臉,立刻說謊︰「沒有,人家陷害冤枉我。」
小喬但笑不語。
一頓飯吃得很輕松,五十美元。
我把車子往宿舍開去,在樓下接待處打電話上房間,久久沒有人接听。電話在走廊里,也許大積算準不會有人找他,不出來听。
我說︰「來,小喬,上去吧,反正房間我佔一半。」
可是上得房來,發覺大積已經熟睡。
這家伙,大頭埋在枕頭里,錄音機使勁地在播,小提琴協奏曲,吵耳得很,他均勻地發出鼻鼾聲。
我對小喬笑道︰「你看,多丟臉,睡得像只豬。」
小喬說︰「他真可愛。」
「誰說不是呢?他似個小孩。一點心事都沒有,一倒在床上便睡。」
小喬說︰「我告辭了。」
「我送你。」
小喬與大積無緣,這一點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