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貼?康麗,我的頭發,是任何風筒吹不貼的!」
「奇怪,」康麗拉了拉我的頭發,「是真硬。我的頭發倒很軟,連茱莉都羨慕的,不過我沒留長就是了。不過不要灰心,大哥,我們盡避試一試。」
我哪敢得罪她,「好,第一步驟,梳貼頭發。」
「嗯,」康麗點點頭,「不錯。步驟二︰弄好你的兩只耳朵。」
我一听,當堂面有難色。「康麗,耳朵是大生的,招風耳便只好一生都是招風耳,怎麼弄得好呢?我再言听計從一點,也辦不到。」
康麗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能不能在睡覺時用膠黏著它們,第二天早上也許會服帖一點。」
我長嘆一聲,「盡避試試吧!」
「希望可以,」康麗聳聳肩,「我耳旁的兩個發圈,大家都說彎得很漂亮,也是用透明膠紙黏成的。」
「我答應試試就是。」
康麗又打量我,「你的皮膚——不過黑點也算了,當作是健康美吧,眼楮小一點,不合比例,又不能畫大……還好是男人,也算了。大哥,你怎麼生得這樣糟?假如是女孩子、真得自殺!」
「那也不用自殺,」我憤憤不平地道,「人貴內在美!」
「大概只有你一個人重視內在美,換了是我,一看到丑八怪就逃,他內心多美,我都沒膽子去發掘。」
「康麗,別給我潑冷水好不好?」我無可奈何的道。
「我沒有呀,我真心想幫你忙的,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
「還有你那個老天爺的口吃毛病——」
「康麗,我曉得。」我央求她別講下去。
「一緊張就結結巴巴的,說個半天別人也听不懂,你最好少開尊口,多笑就行了,女孩子喜歡看男孩子笑。」
我咧了咧嘴。「這樣?」
「唔,你牙齒倒還好。」康麗說,「記得?多笑!」
于是她拿出吹發風筒,幫我梳頭。
風筒里的熱氣把我頭皮都烘焦了,但是頭發還一條條的站在那兒像鋼絲。康麗滿頭大汗,她的確已經盡了她的力。
「康麗,還是讓我去把頭發剪掉算了。」我說,「是難看一點,可是沒辦法。」
「人家都流行長頭發,你卻剪得像和尚。唉!」康麗直搖頭。
她又撕下了兩張膠紙,緊緊的貼住我的耳朵。我忽然覺得這一切是這樣的荒謬。
我那麼地給康麗像洋女圭女圭般的攪,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茱莉?可是她剛才約我的時候,我並沒有比現在漂亮!既然如此,現在又何必裝扮自己?
我忽然醒悟起來,覺得自己可笑,心中也不禁坦然,我也不怪自己,哪個男孩子第一次追求女朋友是不緊張的?
不緊張就成了冷血動物,可是也不必熱血得往耳朵上黏膠紙,我笑了起來,一手撕去耳朵上的膠紙。
「大哥,你怎麼了?」康麗瞪眼問。
「康麗,算了,別為我忙,你一番心思,我很感激。」
她聳聳肩。「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不過我告訴你,榮莉有位表哥,很英俊的。」
我苦笑,「我怎麼裝扮,也不會比他漂亮,索性自自然,裝得不在乎一點。」
「女朋友都是因為不在乎而丟掉的!」康麗提醒我。
我為自己打氣,挺挺胸膛,「大丈夫何患無妻!」
康麗笑起來,「好,那我不多管閑事,你自己打主意吧!」康麗說完溜出去。
我剛有點釋放的感覺,十五分鐘康麗卻又回轉來。
「什麼事?」我問她。
「有個小男孩給你帶來了一張紙,我叫他進來,他說要趕回去,你認識他?我倒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
「小男孩?是不是臉上髒髒的?那是茱莉的弟弟!」
「對,難怪眼熟。」康麗恍然大悟。「紙是茱莉給我?」
「那張紙呢?」我焦急的問。
「看你!」康麗白了我一眼,把那張紙遞給汁
我攤開紙一看,是女孩子的筆跡,不用說是茱莉寫的,她叫我星期五晚上八點鐘到大會堂去等她,我可真的給樂壞了。
我應該保留這張紙,雖然怕康麗拿著當笑柄,還是收起來,我雀躍著奔出去,叫道︰「媽!媽!」
媽在廚房里,見我大驚小敝,就問道︰「什麼事?」
我結結巴巴的答不上來,「我我——」
「你這個孩子!」媽責怪地看著我,「搞些什麼?我若不是七老八十歲的等著抱孫子,不扼死你才怪。」
「媽,你說,女孩子會不會喜歡我這種人?媽,你可別騙我,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
「這……」母親面有難色,「看是哪一種女孩子,有的女孩子喜歡相貌漂亮的男子,另外一些卻注重學問。品格,真難講。」
「那麼我也有希望?」我喜出望外的問。
「不能說沒有——」
「媽,謝謝你!」我又奔出去。
星期五,星期五,唉,又得等三天。
但是不管好日子,壞日子,日子總是過的,三天就三天吧!我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看著日歷。
在星期五,我緊張得一餐飯都沒好好的吃,大清早就去理發,把自己有那麼干淨就弄得那麼干淨,穿上我惟一的西裝,買好一小盒糖果,坐在房里等。
我知道大會堂里不準吃東西,不過茱莉可以把糖果帶回家去吃,或是給小明吃,帶一盒糖去禮貌點。
等到七點正,我決定出發,不能讓茱莉等我。她多半是個很準時的女孩子,我最尊重準時的女孩子,最鄙視遲到的男孩子,男孩子遲到,像什麼?像吃軟飯的小白臉!
筆此我移正好領帶,出門。
我听見康麗的偷笑聲。但是我為自己驕傲。
我趕到大會堂,才七點半。
太早一點,我告訴自己,于是我上下左右的游覽了一番,又欣賞了那座面壁的亨利摩亞雕像,十五分鐘被我消磨掉了。
我又緊張起來,茱莉隨時都會到的。我看著手表,分針慢慢的爬動,一分兩分三分四分五分。我是來得早一點,不過茱莉如果比我早來,她一定會很難堪。試想想,一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獨自等人,多麼難為情!
所以我是情願等的,好了,八點正,茱莉就來
看!大門外站著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不就是……?
我三步合作兩步的趕上去為她拉開玻璃門——但是那個女孩子不是茱莉。
她也很漂亮,穿著白衣服,向我意外的笑了笑,像是不明白我為何這樣多禮,然後抬頭向她的男朋友打一個招呼。
那個男孩子向我投來敵意的一眼,我心有不憤的想︰「哼!誰稀罕你的女朋友?等一會叫你看到茱莉,你才曉得我的本事!」
我溜回來,四周看,可是茱莉還沒有來。
她遲到十分鐘。我的心焦急得像說吶ㄌ饋 br />
十分鐘,女孩子常常地遲到十分鐘的,我安慰自己,不算意外。
有許多人在注意我,我大概等了相當久,很惹人注目,還是坐到上面去喝一杯東西。
我叫了可樂,一面喝一面看著入口處,真是飲而不知其味,茱莉照理是不會遲到的,她為什麼還不來呢?我應不應該打一個電話過去問一下呢?
八點半了!我冷冰冰而懊惱的站起來,沖到下面的一排公眾電話亭去,放進了三個角子,才發覺我根本不曉得茱莉的電話號碼,真是該死。
問康麗吧!我撥了家的號碼,但是沒人來接,也沒有聲音,這具公眾電話壞了!我用力搖了搖電話機,它一個字兒也不吐還給我,我想再打,卻沒了角子。
我為什麼這樣倒霉?為什麼?
我紅著臉走出電話亭子,一看大鐘,已經八點四十五分,對了對我的鐘,也是八點四十五分,然而茱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