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我自己叫車得了。」
「提著大包小包,要等好久,多累,別客氣。」
影思極之周到,」直送到門口。
秀珊用鎖匙開了門,「我希望還有機會同你逛街。」
影思攤攤手,「歡迎之至。」
秀珊這時才猶疑地問︰「影思,你不怕?」
「怕,」影思笑了,「怕誰?永年也是我的朋友。」
秀珊慨嘆,「時窮節乃現,幸虧我還有你同志祥這樣的知己。」
「是,所以你要為我們振作起來。」
她們在門口道別。
影思轉身下樓,忽然听見有人在她耳畔說︰「謝謝你。」
影思抬頭,「誰?」
電梯口一個人也沒有。
誰,誰向她道謝?
她月兌口道︰「朋友,應該的。」
影思吁出一口氣,現在連她都受秀珊影響,認為永年仍在這里。
餅兩日,志祥同影思說︰「我見過秀珊,她說她打算找工作做。」
「太好了!」影思由衷地高興。
「我已著手替她聯絡。」
「最主要是她主動願意出關。」
「她的講法有些不同。」
影思笑,「我知道,她說是、水年的意思。」
志祥說︰「她恐怕還要好長的一段日子才能克服這一關。」
影思又笑,「你已經等了那麼久,不妨再稍候,會有結果的。」
志祥漲紅了面孔,訕訕問︰「我是否很傻?」
影思收斂笑容,「有些人重感情,有些人不,誰敢誹議你,我第一個站出來替你辯護。」
志祥松口氣,「影思,你真夠朋友。」
「是嗎,」影思卻十分遺憾,「我媽老說我家女張飛。」
每個周末她都約會秀珊。
有時在秀珊處吃餃子,有時她帶了材料到會做羅宋湯,說是說陪秀珊,其實她自己也有個消遣。
秀珊心情好轉,倒過來勸她︰「影思,你怎麼還沒有男朋友?」
「在挑選中。」
秀珊提到永年的次數沒以前多,可是也絕對不少。
「永年永年,卻天不假年,你說多諷刺。」
「我下個禮拜要去上新工了,永年說,他會保佑我。」
「我會永遠愛永年。」
真是,誰說、水年不是在她身邊呢。
「永年最近怎麼樣?」
秀珊黯然,「出現次數比從前減少了。」
「他此刻在客廳嗎?」
「不,他不在。」
「他到何處去了?」
「他有地方存身。」
「我猜想是。」
「他的能量逐漸減弱,我擔心──哎呀,蛋糕烤焦掉,影思,你沒調時間掣?」她撇下棋子奔進廚房。
影思站起來,躺到沙發上。
焦了的蛋糕香聞十里,別有風味,可是影思忽然覺得客廳里有人。
她覺得那人就坐在她對面。
她停楮凝視,卻什麼都看不見,連一個淡淡影子也無。
可是她卻輕輕說︰「多謝你放開秀珊,那是很偉大的一種行為。」
是嘆息聲嗎,抑或是幻覺?
「能否進一步請求你完全釋放她?」
這時秀珊捧著蛋糕出來,「只剩這些了。」
影思連忙說︰「客廳有人嗎?」
秀珊四周圍一看,「沒有呀,只得我同你罷了。」
影思不出聲。
「我們出去吃吧,來,影思,喂,你在想什麼?」
餅沒多久,秀珊便習慣她的新工作,生活忙碌起來。
這時,影思結識了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約會頻頻,故與秀珊見面次數銳減。
月初卻一定吃頓飯。
「影思,志祥向我求婚。」
「你怎麼說?」
「咦,你並無意外。」
「大家都知道他深愛你。」
「他需給我時間。」
「別叫他等太久。」
秀珊低下頭,「我不願意搬家,我怕永年認不得地方。」
影思終于忍不住說︰「永年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那里比我們這里好得多,沒有病痛疾苦,人人平等喜樂,他不會念念不忘這個世界,他會漸漸淡出。」
秀珊哭泣。
「問題是,秀珊,你肯讓他走嗎?」
秀珊點點頭。
「那麼,他可以安息了。」
秀珊哭個不停。
影思輕輕說︰「過去一年,你真的吃了不少苦。」
秀珊不語。
「你算是堅強的了,秀珊,我們都為你驕傲。」
秀珊與影思緊緊擁抱。
影思松口氣,知道她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不久,同事們便傳志祥有了對象。
幾個年輕的同事口沒遮攔,議論紛紛。
──「是個寡婦。」
「一定有過人之處吧,不然怎麼會──」
「若是影思、雪玲那樣的人物,倒也罷了,真替他不值。」
「他卻不知多高興。」
「有一日我也走這樣的運就好了︰對象條件比我高百倍,多放心。」
「你不會覺得是」項負擔?」
「咄,只要他愛我,我就坦然承受,怕什麼?」
「說得好。」
影思當然沒有听到這番話。
即使听到了她也不會學給志祥听。
她這個人,一向報喜不報憂。
假如有人問︰「告訴我,影思,老張同小李有無說我壞話?」
她一定答︰「沒有沒有,你別多心,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事實上,誰不說誰的閑話,知來無益,不如不知。
那種閑話,當事人說完算數,何必搬弄是非,小事化大。
這是影思做人處世一貫態度。
秀珊生日。
影思並無聲張,只是選焙了精致的禮物,說是上門坐一會即走。
秀珊來開門。
小鮑寓里放滿白色鮮花。
秀珊笑問︰「影思,是你送的嗎?」
影思搖頭,「明知故問,當然是志祥做的好事。」
「我頭一個問他,他說不是他。」
「啊,」影思詫異,「送了多久?」
「第七天了。」
「照說,志祥不會不承認。」
影思留意一下花束,全是白色的香花,一盆小小的梔子更是香氣動人。
會是誰?這樣有心。
花盆貼著小小標簽,注明花店電話地址。
反正有空,影思打電話去詢問。
秀珊正忙著在廚房做茶點。
花店售貨態度很好︰「是由郭永年先生送出。」
「你說什麼!。」影思大驚。
「郭先生一直有個戶口在我們這里,他吩咐過我們,逢三月十五就送花,一連七日,白色香花。」
「你上次見郭先生是幾時?」
「好像是一年多之前。」
「他戶口還有多少錢剩?」
「沒有余款了,事實上還欠我們五百多。」
「我明天來付清。」
「謝謝你,小姐。」
秀珊這時出來,「花是誰送的?」
「查不到,大概是志祥吧。」
「這個人。」
「秀珊,你以往生日有無收過白色的花?」
「有是有,永年只送一束。」
「是梔子或玉簪嗎?」
「白玫瑰罷了。」
影思沉默。
電話鈴響了,秀珊去听。
她笑著與影思說︰「志祥叫我到樓下去看生日禮物。」
影思詫異,「什麼禮物?不能拿上樓來嗎?」
「哎呀,不會是一輛車吧。」秀珊掩住嘴。
「快下去吧。」
「十分鐘,失陪一會兒。」
秀珊下樓去。
客廳只剩下影思一個人。
不,影思又有那種室內不止我一人的感覺。
她抬起頭來。
目光落到窗簾旁。
她輕輕問︰「永年,你在這里嗎?」
沒有回答。
「謝謝你的花。」
窗簾拂動一下,多半是風。
「雖然不是送給我的,相信秀珊可以感覺到你的情意,」影思站起來,「你看她,生活得多好,相信你也為她慶幸。」
窗簾靜下來,風止了。
「不日,她也許會搬家。」
影思輕輕嘆口氣。
地凝視窗角,「你會祝福她的吧。」
不多久,那種有人在的感覺漸漸淡卻,終于,影思知道公寓里只剩她一個人。
會不會由始至終,其實都是只得她一個人?
秀珊與志祥上來了。
志祥果然送了一輛小轎車給秀珊上班用,秀珊高興之余,又抱怨志祥太過花費。
擾攘一陣子才靜下來。
志祥雙手插在褲袋里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