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等不相干的人散去,她要再來。
祖斐登上吉普車,發動了引擎。
臨走前她看到一只老鷹,展翅飛向山崖,似要撞向岩石,一瞬間消失在石縫中。
它飛了進去。
再飛出來的時候,它可能變了另外一種飛禽,也有可能,老了十年。
祖斐匆匆開車離開。
到了家,才真正害怕起來,她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叫做《知道太多的人》,知得太多,會招引危險。
把這整件事向執法人員公開吧。
但是,裝假山放煙幕的人,有沒有違法呢?
祖斐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公寓里不住踱步。
況且她可以肯定這整件事,同靳懷剛的失蹤有關。
百忙中,六神無主,惶恐萬分的方祖斐居然微笑出來。
丙然,懷剛不是自動疏遠她。
笑容很快苦澀起來,怎麼老踫到古怪的異性。
像沈培多好,戀愛一次,結婚生子,專心事業,一切敲定,偏偏她還在模索模索。
祖斐迫切需要向一位有想像力的人士听取意見。
她知道應該去找誰。
祖斐取餅手袋,準備出門。
門鈴響起來。
祖斐立刻有個兆頭。
她打開木門,鐵柵外站著程作則教授。
「你!」她狐疑地叫出來,「懷剛呢,他在什麼地方?」
「我可以進來嗎?」
祖斐瞪著他。
程作則無奈地攤攤手,「抑或你情願在公眾場所與我談話?」
「我不怕你。」祖斐說。
「我很高興听到你這樣說。」
「我的女僕在廚房,你可以進來。」
「謝謝你對我信任。」
祖斐覺得他一貫誠懇、斯文、禮貌,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奸惡之徒,而且他聲音里有一股說服力,使人信任他。
祖斐放他進屋。
他凝視祖斐。
祖斐一無所懼,也瞪著他。
餅一會兒,祖斐老實不客氣地責備他︰「你是整項計劃的主持人,說,靳懷剛在什麼地方?」
「他不可以再見你。」
「為什麼?」
「祖斐,你何必知道那麼多。」
「你叫他出來,同我說,他不想再見我。」
「祖斐,你何必自討沒趣。」
「我反正是一個沒趣的人,身不由主,顧不了那麼多。」
祖斐自己都不知道勇氣自何而來,如此凶悍地辦交涉。
程作則不怒反笑,「沒想到你們之間有如此堅貞的女孩子。」
祖斐不知道是褒是貶,一時不作反應。
「懷剛出差去了,稍後調回本地,他不能再見你。」
祖斐激動地說︰「你不喜歡我對不對?」
「不——」
「你以他的前途威脅他對不對?」
「你听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這里面還有其他因素,懷剛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為一份優差放棄友情。」
「祖斐,他不適合你。」
「這話你不可代他說。」
「你認識他有多久。兩個星期,半個月?你不了解他,我卻是看著他長大的。」
祖斐覺得再怪異沒有,她問︰「程教授,什麼樣的人,才會干涉他人的感情生活?」
程作則好不尷尬,一時答不上來,過了一會兒,他說︰「祖斐,我很喜歡你,但是,懷剛同你在一起,會惹起許多麻煩。」
祖斐發呆。
她問︰「你們是神職人員?」
「不不。」
「你們是太空署工作成員。」
程作則一愕,不置可否。
「你們的秘密研究室,就在山坡後面,那樣的裝設,也只有太空署有人力物力辦得到。」
程作則答︰「祖斐,懷剛參加組織的時候,發誓效忠國家,他不能違背誓言。」
「他仍在研究所?」
「是。」
「他想不想見我?」
「我們已經說服他。」
祖斐問︰「本市政府知不知你們存在?」
「祖斐,我已與你說得太多,我們與貴政府確有協議。」
「你今天上來,就是為了勸我忘記靳懷剛?」
程作則點點頭。
「教授,你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
程作則伸出手來,握住祖斐的雙手,誠懇地說︰「祖斐,我請求你答應我,不要再追究我們的事。」
他聲音中有無限苦衷、遺憾、無奈、不得已。
「趁還來得及,忘記靳懷剛,他不是你的對象。」
祖斐問︰「你們的任務真的秘密得不允許他接觸外人?」
程作則點點頭。
「可是程太太在與你結婚之前,也是個外人而已。」
「懷剛不會與你結婚。」
「你問過他,」祖斐苦澀,「你肯定我不會有機會?」
程作則按不住心中訝異,「祖斐,你們的感情竟如此沖動,你並不認識靳懷剛,你根本不知他的底細,你連他的真姓名都不知道,祖斐,你是受過教育的人,理智統統擱到什麼地方去了?」
祖斐答︰「一個人,只能听從他的心意。」
程作則太息,「愚昧的感情害慘你們,不然的話,憑你們的努力聰明勤奮,成就當不止于此。」
祖斐固執地摔掉程作則的手,她不是不知道教授苦口婆心,一番好意,但她無法壓抑她內心的需求。這些年來,接觸過那麼多異性,只有靳懷剛值得她付出那麼多。
這就是她的直覺。解釋不了,兩個星期同一年,十年都是一樣的,她無法把該種獨特的感覺告訴程作則這個理智的科學家。
「你不肯答允我?」
祖斐說︰「要是他來找我,我不會拒絕,我求之不得。」
「你們真勇敢。」教授贊嘆。
「我們,」祖斐看著他,「我與程太太有什麼不一樣?」
程作則嘆口氣,「祖斐,不要再走近那個山坡,我們已經加強措施。」
「你為何來找我,威脅還是警告?」
「我們喜歡你,祖斐,請回頭。」
「你怕我暴露你們的所在?」
「不,祖斐,你誤會了,我們很安全,我們也不會妨礙你們的生活,問心無愧,我只想同你說明白,靳懷剛不會再來找你,你不必再等。」
程作則站起來,打算告辭。
這個中年人風度翩翩,一個很簡單的動作看上去都十分優雅,祖斐無論如何不信他是壞人,他到底在扮演一個什麼角色?
他走到門口,轉頭回來說︰「祖斐,你必須相信,我這樣做,不但為懷剛好,也為了你好。」
他欠一欠身,走了。
第五章
從頭到尾,他像是充分地掌握了有關方祖斐一切的資料,胸有成竹,祖斐不能說教授不同情她,她可以看得出他愛莫能助。
也許他只是這一組二十五人的指揮,在遠處,他們還有領袖、主持、主腦人物。
他只不過是一只比靳懷剛略為大一點的一只棋子。
他幫不到懷剛,卻可以壞他的事,這是中級管理人才的通病。
他可以把懷剛調走,遣返原地,禁他的足,使他動彈不得,再也見不到方祖斐。
這要看懷剛了。
祖斐到寫字樓去找沈培。
天色已黑,寫字樓卻燈火輝煌,眾人都沒有離去的意思,沈培當然還沒有下班。
她正得意洋洋地喝咖啡呢,像是剛剛成功地辦完一宗交涉。
看到祖斐,她訝異,「什麼風把你吹來,正在交蜜運的人,不應有那麼多時間。」
「我有話要說。」
「說呀。」
「你得先答允我,即使你不信,也不準說我荒謬。」
「你要結婚了。」
「不不不。」
「你要辭職他去,要命,周國瑾會剝你的皮。」沈培蹬足。
「你听我說。」
「祖斐,你的臉色不大好,你並沒有充分地休養。」
「你听我詳細說,別打亂話柄。」
「你要同鄭博文復合。」
「沈培,求求你。」
「難道祝志新肯離婚?我不相信。」
「沈培!」
「對不起。」
房間里頓時靜下來,祖斐反而不知如何開口,私人的事,應當私自處理,但祖斐想得到沈培的忠告。她咳嗽一聲,從頭到尾,把有關靳懷剛的事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