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台頷首。
對司徒啟揚來說,這已是一個最好的結局。
「紀元可以留下來嗎?」育源盼望地問。
「你好似真愛她。」
「我生活也很寂寞,有紀元陪我,灰色世界就多一道虹彩。」
育台嗤一聲笑出來,「何處覓來文藝腔?你又未過生育年齡,為時未晚,親身炮制三五名亦可。」
「我不能忍受他們零至五歲時的生理狀況。」
「你真怪,人人都說小孩一至三歲最好玩。」
「兄弟,兒童不是用來玩的。」
「抱歉,一時忘形,你對生命的觀點一向嚴肅。」
「你尚未回答,紀元可否留下來?」
「你問她,她若願意,我不反對。」
第六章
可是紀元第二天就鬧情緒說要走。
李育台不得不耐心地查根問底︰「李小姐,今次又是為著什麼因由?」
紀元忿忿不平,「什麼地方都有吳瑤瑤!」
「啊,那是什麼意思?」
「班上有一個同學,名叫冼娜,自以為長得美,見了人不瞅不睬,萬分驕傲,可是不知多受老師寵愛,她做的永遠是對的,真討厭。」
「你打她?」李育台吃一驚。
「當然不,我又不是生番。」
「那就好,學習和平共處,既然你知道全世界都有吳瑤瑤,那就避不勝避,干脆以不變應萬變。」
紀元老氣橫秋地感慨︰「庸脂俗粉罷了!」
李育台忍著笑,一本正經說︰「肯定是。」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見過她。」
「我女兒說是,就一定對。」
「呵爸爸,說我是你的瑰寶。」
「當然,紀元是爸爸的瑰寶,紀元是爸爸在世上的至愛。」
現在只得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偶爾互相麻醉也是很應該的。
他說服了紀元。
盡避學校里有外國吳瑤瑤,她還是願意留下來。
李育台一個人上路。
榜于環境年齡身分,他不打算到曠野去尋求真我,他乘頭等艙到多倫多去了。
他的合伙人陳旭明一直對多市地產有興趣,專注看它跌跌跌跌到什麼時候止,反正已經來到加國,李育台打算替老陳留意一下有何便宜貨揀。
在酒店里他聯絡到移了民的行家範偉源與鄭嘉英。
兩人帶著女伴來赴約,統統是移居海外七年仍不忘腕戴勞力士金表身穿阿曼尼西裝那一號人物。
見到李育台卻是真的熱情。
「育台,你也過來吧,這邊會適合你。」
「育台到哪里都過隱居生活。」
「他同陳旭明是天生一對,老陳主外接客,他在辦公室勤做。」
「這樣也就發了財啦,可見真金不怕紅爐火。」
育台笑問︰「說完沒有?」
「你看育台,外頭人多容易誤會他是藝術家,那樣不修邊幅。」
「不不不,育台打扮起來總像哪個小生,最近心情不好,故沒刻意修飾。」
李育台搖頭,「慘遭衰友調戲。」
範君的伴侶姍姍來遲,一進門,李育台一怔,那女子一張鵝蛋臉與白皮膚有點像雅正。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可是人家比較年輕,也比較艷妝。
範偉源見到女伴,如珠如寶地迎上去,「米雪兒,我來跟你介紹——」
鄭嘉英悄悄在育台耳畔說︰「有無覺得面熟?」
育台茫然搖頭。
「是一位香港小姐出身的電影明星,老範寵得她不得了,我們多看一眼他都怕蝕本。」’
這時,那女郎抬起一雙碧清妙目,似笑非笑朝他們看來.老範立刻噤聲,育台朝她點點頭。
人長得美,淨穿一件黑絲絨已經足夠,育台注意到她外頭披的是一件羅宋紫貂,他認識這個是因為雅正老勸育源別穿皮草,而育源剛好置了一件紫貂。
此刻由這樣漂亮的人兒穿來,又不覺有何不妥。
吃的新法國菜,盤頭美得要死,可是連主菜都只得三條牛柳絲半支蘆荀之類,育台吃不飽。
吃完之後,他建議︰「用過點心了,稍後到什麼地方去吃飯?」
那米雪兒一听,嫣然一笑,現出梨渦及貝齒,十分動人。
他們到育台房間喝咖啡聊天,少不免講到當地地產。
育台正為他們斟酒,听到身後有人問;「李太太沒一起來?」
那人是米雪兒。
李育台連忙︰「先室一年前故世。」
「呵對不起。」
李育台無奈地牽牽嘴角。
這時,範某已如影附形地追上來,「米雪兒,你同老李說什麼?」
育台立刻避嫌,「老鄭,明日你陪我去看看那個地盤。」
老鄭的女伴很活潑,一直在說華僑會遇到的尷尬事。
稍後那個會就散了。
育台同老陳通了一個電話,先講公事。
陳旭明很感動,「可見你心中還有我。」
「老陳,你這種腔調不改,人家會誤會我與你的關系。」
「育台,可見你還是戀戀紅塵,不是出家人才。」
「我有說過我要做和尚嗎?」
「幾乎沒披上袈裟。」
「我明日與鄭某去看地盤。」
「你全盤做主好了。」
育台放下電話,淋浴。
電話響了,這一定是育源,她一向有第六感或是千里眼,專候人家洗澡之際打電話來。
「誰?」
「米雪兒。」
育台只覺得不可能,看看電話筒︰「誰?」
「剛才的米雪兒。」
「是是是,」他連忙圍上大毛巾,「有何貴干?」
「你不是沒吃飽?我帶你去宵夜。」
育台發呆,「你在何處?」
「就在你門外。」
「請稍等五分鐘,我馬上來開門。」
李育台丟下電話,連忙穿上新鮮襯衫與褲子。
拉開門,那米雪兒正看著他笑。
育台為她艷光所懾,結結巴巴,「請進請進。」
「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李育台不由得提出疑問︰「範偉源知道嗎?」
米雪兒一听,笑得前仰後合,半晌,指著他道︰「我真喜歡你,你與他們不同。」
李育台也笑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後果自負,還需征求誰的同意?
他松弛下來,「去何處?」
「跟我來。」
她拉起他的手就走。
靶覺上那是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育台有犯罪感,她原來是他朋友的女友。
跑車就停在門口,紅色皮座,銀灰車身,開篷,天氣已相當涼,車子增速,風打著耳朵有點痛,年輕的女郎喜刺激不是奇事。
李育台分享了她的愛好。
車子駛進華人聚居的區域,在一家餐館門前停下,李育台失聲說︰「火鍋!」高興得不得了。
就是吃這個。
女郎訂了一間小小房間,兩個人坐剛好,滿滿切片菜肴已經在桌上排開,她替他斟冰凍啤酒。
「謝謝你。」
「我喜歡看到朋友開心。」
李育台忽然說︰「我妻子已經故世,我不應高興。」
女郎黑白分明的眼楮看著他,「如果她在世,她會希望你快樂。」
育台低下頭,沉思半晌,「先飽口月復。」
女郎笑了。
她輕俏地說著自己的故事︰「……拍過十部八部電影,全部花瓶角色,不知怎地始終把握不到演技的技巧,再努力也顯得做作,開始膩了,想結婚,找個殷實商人,環境小康即可,反正手頭上有點節蓄,安頓家人後還綽綽有余。」
李育台覺得這就叫作艷福,邊吃邊听美女說故事,還說不是享受?
「遇上範君,條件十分理想,可是,沒有心動的感覺,原來,發覺自己還是希望戀愛。最好是那種激烈的,靈欲不分的狂戀,互相嚙咬傷害糾纏至死的那種愛情。」
女郎用雙臂擁繞著自己上身,眯上雙眼,陶醉地形容給他听,她向往的是什麼的感情。
育台發呆。
「呵,我還年輕,多想瘋狂地燃燒一次,即使遍體鱗傷,相信也還可以自灰燼中站起來……」然後,她睜大了雙目,「範君不是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