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曼低頭聆听。
「你們此刻環境如何?」
餅半晌盛豐才說︰「還過得去。」
「有困難大可找我商量。」
「卜小姐,你真是個善心人。」
「過獎了。」
盛豐站起來,「我有點事,我先走一步。」
求真詫異,她不是有話要說嗎?
盛豐握著求真的手,「我們再聯絡。」
噫,怎麼搞的,雷聲大,雨點小,明明為說話而來,卻一句話也沒說而去。
也許臨場退縮,難以啟齒,下次熟絡了一定會得傾訴心事。
求真只得目送她離去。
這時,高背座位後邊傳來嗤一聲冷笑。
這又是誰?
求真听得輕輕一聲「女張飛」。
她不怒反笑,聲音太熱悉了,「小冰先生。」
後邊座位那個客人轉過頭來,可不就是她的朋友私家偵探小冰。
「你怎麼在這里?」求真驚喜地問。
「報館同事說你在這里喝茶。」
「你有事找我?」求真問。
「我路過。」
「可听到我與那位盛小姐對白?」
「所以才取笑你呀,你根本沒給人家說話的機會。」
求真一怔,這倒是真的,是她冒失了。
小冰先生說下去,「身為記者,要多听少說,你怎麼淨說不听?」
求真說,「我想與她熟絡了好緩和氣氛呀。」
小冰笑,「說得也是,可惜已經失去听故事得好機會。」
求真不服氣,「她會再來。」
小冰問,「憑什麼?」
求真笑,「我們是同鄉。」
小冰也笑,他過來坐在求真對面,「同你賭一百元她不會再來。」
求真說,「你一定輸,」隨即忍不住問︰「何以見得?」
「這是一種直覺。」
「小冰先生,做私家偵探與記者,靠的均是直覺」
「看誰的直覺勝利。」
求真不相信小冰會有那樣的閑情逸致,所以狐疑。
丙然,他同求真說︰「有沒有空。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求真馬上答應下來。
小冰的小小老爺車就停在門口,轟隆轟隆地開出去,不比本市著名的電車快很多。
他們到了一個工廠區,那一帶大廈的樓下統統是修車廠,傳出煩躁的金屬敲打聲,以及燒焊氣味。
求真納罕︰到這種地方來干什麼?
小冰向其中一間修車工場走近,立刻有工人出來招呼。
求真忽然醒悟,小冰先生是老爺車主人,自然時常要與這種小型車廠打交道,沒有什麼奇怪的,來的次數多了,自然與修車工人打成一片。
等到求真再停晴一看,又呆住了。
迎出來與小冰先生打招呼的修車工人身段精壯,粗眉大眼,似曾相識,他正背著求真,一件破而髒的棉紗背心下是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求真絕對認得那條傷疤,它象一條巨大的蜈蚣似爬在那年輕人的背上。
這年輕人是盛小姐的兄弟。
又見他擦一擦額上的汗,前去與小冰先生攀談。
奇奇奇,求真在心中喊,此刻的他,一點都不象個壞青年。
求真張大的嘴合不攏來。
盛豐的哥哥是個修車工人,一個靠勞力堂堂正正換取酬勞的好青年。
求真搔頭皮,這是怎麼回事?
半晌,他倆交談完畢,小冰仍向求真走來。
他朝她笑笑。
「小冰先生」求真心胸中有十萬個為什麼。
「小姐,好的記者用雙眼,不是用嘴巴。」
求真顧不得尊嚴,「那年輕人是誰?」
「他叫盛偉,是那位漂亮的盛小姐的哥哥。」
丙然!
「我到這里來修車的次數多了,因而認識了盛偉,他是一個不怕吃苦的好青年。」
求真說︰「是嗎,那麼,他背脊那條傷疤從何而來?」
「卜小姐,你且放棄主觀,好好的想一想。」
求真想了許久,「他不幸同人結怨?」
「不錯,確有人結下下仇家,但不是盛偉。」
求真想半天,忽然靈光一閃,她看著小冰,真正驚訝了,「盛豐?」
小冰微笑,頷首,「卜小姐,你終于明白了。」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是因為她美麗純潔的外表欺騙了你?」
「盛豐是一個天使那樣的少女!」
小冰先生笑了,這次,求真也覺得她自己可笑,一個人的外表算是什麼?
小冰問她︰「現在,你的結論是什麼?」
求真大奇,小冰先生象是在測驗她對推理的常識,于是她娓娓道來;「兩兄妹自內地到人生地疏的大都會找生活,相依為命,妹妹不幸結下仇家,哥哥為著保護她,不幸受傷——慢著,那妹妹何來那麼凶狠的仇家?」
小冰似笑非笑地看看求真,「你對那位盛小姐,還是太寬厚了。」
求真用手托著下巴。
「今天晚上,我會帶你到一個地方去,解答你的疑竇。」
「好,不見不散。」
求真且先回到報館去。
她在辦公桌上攤開白紙,一直寫︰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一等于三?真相永遠比猜想復雜。
老總問︰「什麼事,」
「一個好的記者,要用眼楮要用耳朵。」
老總答︰「那當然,最壞的記者,才嘴巴夸啦啦。」
求真汗顏。
「故事寫成怎麼樣啦?」
尚無頭緒。」
「常寫常有,切莫走火入魔,以為好作品永不面世。」
「是是是。」
「一個月至少交一篇特稿上來。」
「是是是。」不是沒有壓力的。
晚上,求真打扮定當,等小冰來接她。
本來很松弛的一個人,等等卻緊張起來,等這回事本身是有壓力的,故此聰明的女性在約會時喜歡叫男性等,讓他們知道得來不易,不過她們除卻聰明,最好還得長得美麗,否則誰等。
小冰先生並沒有叫她久等。
但敏感的求真已經有點食不下咽。「先去吃點東西吧。」
「喂,吃不吃沒問題,小冰先生。你到底要帶我去看什麼西洋鏡?」
小冰看一看手表,「時間還沒有到,好戲尚未上場。」
求真為之氣給,「小冰先生,你為人機智聰明,優點甚多,可惜患上職業病,變得神神秘秘,吞吞吐吐,難怪到今日還找不到女伴。」
沒想到這句話正中小冰要害,他低頭不語,黯然神傷。
求真連忙說︰「對不起,我是無意的,」又懊惱,「我知道我這張嘴會害我一生。」
小冰又笑了,
他拍拍肩膀安慰她。
餅了九點才出門,老爺車轟隆矗隆,差不多雙倍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著名的紅燈區。
豪華大型夜總會如皇宮一般,車如流水。
求真心里暗呼不妙,看向小冰先生。小冰先生無奈地朝求真點點頭。
求真右手拍向車門,叭地一聲。
盛小姐在這種地方出沒?
卜求真掉了眼鏡,她還認為她是玉女。
求真尚懷有一線希望,「是被逼的吧?」
小冰先生象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咧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來,求真知道她又犯了不可饒恕的幼稚病。
「是,」小冰說︰「為她個人的虛榮心所逼,」他嘆口氣,「誰會怪她呢,象她那樣標致的女子,為什麼晚上要睡在車房後邊,白天去做清潔工作?」
求真同小冰先生走進夜總會去。
那地方象裝修成琉璃宮似的極樂世界,令人沉醉的輕音樂不斷演奏,醇酒,美人,同外邊現實中的勞碌、辛苦象是一點關系也無。
小冰先生同領班小姐很熟,他們坐下來,獲得適當的招待。
不到一會兒,一個穿金色公主型晚禮服的女孩子洋洋瀟瀟地走近,看到求真,一呆,求真看到她,雖在意料中,也忍不住一呆。
那正是盛小姐。
她那張盛妝的臉好比一只洋女圭女圭,眉毛太粗太黑,粉太白,唇太紅,此刻的她比不上白天素臉十分一好看,但依稀看卻仍是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