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仍然一點不涼,就像初夏一樣。
妹妹與父親吵架。
案親怒沖沖說︰「你同你母親一般愛花錢。一說到亡妻,心軟下來,鼻子發酸,還是開了支票。
文約盡覺好笑。
一日自大學回來,在門口看見小小紅車。
文約進屋子,看見露露坐在會客室。
她先同他打招呼,「原來你是文思的哥哥。」
「等誰?」
「等你。」
「誓.」
「那日你仿佛有許多話沒有說清楚。」
這誤會可大了,「不不不,我都講完了。」
女郎凝視他,「文思說你畏羞。」
妹妹換好衣服下來,「露露專程來陪我去看車子。」
文約如釋重負,「還不走?!」
露露說︰「下次我再約你。」
在門口,踫見他們的父親,徐先生注視露露的果背,「那是誰?」
「妹妹的朋友。」
「不是你的朋友吧。」
「不不不。」那里吃得消。
「謝謝天。」停一停,又問︰「為什麼現在的年輕人都似一把火?」
文約不能回答。
餅兩天,露露打電話給他,希望終他出來。
他不肯。他不要她。他要的,是她車子錄音機里的一條歌,以及當日在油站,她靜靜聆听那首歌的半孤寂神情。
一連幾天下雨,終于把溫度逼低。
妹妹日日望天打卦,喃喃發牢騷︰「悶、悶死人,統共沒有事發生,死水一片,死井一個。」
文約搖搖頭,「你期望什麼剌激的事呢,太陽黑子爆炸,抑或美蘇大戰。」
妹妹捧著頭不響。一個人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就會漫無目的地無聊起來。
她說︰「或許我可以結婚。」
文約響應︰「為什麼不,嫁一個小職員,天天在家里煮飯洗衣服,還有,帶幾個面日可憎,哭聲震天的惡小孩。」
「文約,有時你比父親還殘忍。」
文約低頭偷偷笑。
其實,他又比文思好多少呢,去追求一首歌。
案親知道了會怎麼想,或許他會說,總比追求歌星好一點點。可憐的父親。
餅一兩天,露露索性開車來等他。她自車里打電話給文約,「我在你家門口,拉開窗簾,你會看到我。」
多麼奇怪的游戲。
文約拉開窗簾,果然看到樓下停著一輛車子,這次是新車,露露正自車窗探出頭來往L宥。
文約笑了,「紅色跑車呢?」
「入廠修理。」
「你把它怎麼了?」
「你關心那車子多過關心我。」
「好好好,你打算到什麼地方去?」
「下樓來再講。」聲音中有一絲寂寥。
文約發覺她已換上冬衣。
她說︰「你好像很懂得安排生活。」
文約笑,「找一份工作。」
「咦,蠅頭小利,瑣碎之至。」
「小姐,你吃的飯,中一顆顆米煮成,何嘗不瑣碎,還有,你讀的報紙,也是一個個字組成,更加瑣碎。」
露露肴他一眼,「文思說你老氣橫秋。」
「找份工作,你會得到歸屬感,精神也有寄托,天天往正經地方去,有若干責任要負,很快就長大成人。」
「你很希望長大?」
「希望與否,人總會老大。」
露露說︰「一下又一年,時間過得實在太快,我懷疑有人撥快了鐘來欺騙我們。」
文約听見這樣不甘心孩子氣的話,不禁笑起來,「誰,誰那麼壞?」
「不告訴你。」她橫過去一眼。
露露也蠻有趣的。
她開動車子,錄音機又傳出那首歌。
文約一怔,索性打開車窗,探出頭去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只听得露露說︰「眼淚我則不知道,但我好像真的浪費了所有的日子。」
「看得出你喜歡這首歌。」
「這盒錄音帶不是我的。」
文約的心一動,「是誰的?」
「不告訴你。」
「我知道,是你大哥所有。」
「我不止一個兄弟。」
文約慢慢盤問︰「那麼是你姐妹的。」
露露笑。
「你姐姐,」文約知道他沒有錯,「你們合用一輛車。」
露露表情有點復雜,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文約猛地想起,那日在油站看見的馬尾女郎,不是露露,而是她姐妹。
露露說︰「我不會介紹你倆認識。」
文約正想提出這個要求,聞言怔住。
「你會喜歡她的。」
「你怎麼知道?」
「噯,我有第六感。」
文約不出聲。
「你們都喜歡她,爸爸媽媽大哥,老師朋友男孩子,一比較我就被擠出局,她懂事她能干她聰明,我是次貨,她是精品,不,這次是我先看見你,我才不介紹你倆見面。」
文約忍不住問︰「請問車子駛往哪里?」
「但是,」露露沮喪的說︰「你遲早有辦法找到她。」
文約覺得有點殘忍,決定不再提第三者。
那日下午,他們坐在海邊聊天,露露很懂得享受,重新把情緒提高,說說笑笑,到天黑才送文約回去。
分手時她傻氣的問︰「你會不會找我?」
文約被她感動,「我要上班,只得周末有空。」
「那麼就周末好了。」
「但是,」他婉約的說︰「我一個星期只得一個周末。」
露露失望,過一會兒,她聳聳肩膀,強自振作離開。
不可思議,她們竟這麼寂寞。
文約拉住妹妹,問她︰「露露有一個大姐?」
文思看哥哥一眼,「並不大很多。」
文約興奮,「叫什麼名字?」
「叫雲雲。」
「你見過她?」
「一兩次,她不大同我們玩。」
「長得好不好?」
「她們家男女孩子都很漂亮。」
「文思,听著,要是你介紹大小姐給我,我替你弄一部好車。」
「真的?不過,她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
「太明顯了。」
「你懂什麼,喂,答不答應?」
「一言為定,喂,不要後悔。」
餅兩天,露露在網球場踫見他。「你要認識我姐姐?」
文約點點頭。
「為什麼不同我說?」
文約揚起一條眉毛,女孩子的心思,真是一時一樣。
「她承繼了父親的出入口行,忙得不得了,很少有空閑,但明天是我生日,她會在家陪我吃飯。」
文約有點猶疑。
在這種場合見面,仿佛不大適合,但失去這個機會,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露露又說︰「過幾天她要去紐約視察業務,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
文約莞爾。他當然明白露露的意思,他若要見到他想見的人,就必需先做露露的客人。
這女孩子,難道她真的喜歡他?
「我可以等。」文約說︰「對了,我送一件生日禮物給你如何?」
露露持著球拍走開。
那日天色陰暗,下毛毛雨,並不是戶外運動的好日子,但文約覺得別有情趣。
他沒想到那女郎是事業女性。
文約從來沒喜歡過商賈,他尊重他們,但保持距離,一個女孩子天天與貿易數字為伍,不可想像,難怪文思一早預言他們不會合得來。
但是,不親眼看過,絕不甘心。
那個晚上,文思說︰「我替你約了她。」
文約大喜過望。
「不是私人約會,在她辦公室見面。」
「咄,那我也做得到,人家是開門做生意的人,有客上門,斷不會讓人吃閉門羹,這樣就值一輛好車?」
文思啼笑皆非,「啐啐啐,難道還安排在人家臥室見面不成,你這個人有毛病。」
文約一想,對,太過份,好吧,就上她寫字樓去。
「告訴你,她同她妹妹不一樣,不好相與,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上去了。
那女郎並不像一片雲,經過幾重通報,文約才進到她辦公室,她被銅牆鐵壁圍住,下班之後,約見的想必也不過是三數個知己好友,換句話說,她與環境月兌節了。
只見她穿著名貴的套裝,化妝明艷照人,一雙眼楮精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