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談過戀愛。」他冷靜的說︰「我不相信愛,但是我相信雙方尊重、負責、敬仰,這比愛情好多了。愛情是寫小說人發明的詞兒,怎麼你也相信呢?」
我拿他沒辦法。他可以出庭做大律師。不過他這個人呢,還真的蠻有趣的。」
他說︰「咱們能不能把這個追求過程省一省?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拉倒。」
「這……」我猶疑的說︰「恐怕不能省吧?」
「怎樣不能省,三書六禮,酒席密月都省了,為什麼不能省?我不追求你,又不是說不跟你做朋友,只不過不婆婆媽媽的吞吞吐吐而已。」他說。
「說不過你,不過總不能見一個男人兩次就訂婚,喂,你這戒指已經給幾個女人看過了?」
「咦,吃醋了?」KT說。
「鬼!」我說︰「我要回去了。」
「好的,我送你。」他把戒指硬套在我右手無名指上。
真是顆好鑽石,那光芒是無可比擬的。
我竟沒有月兌下來,我阿瓦到底不過是一個女人,踫上這種奇遇,怎麼有能推得掉,況且……鑽石又不咬人,他也不見得會咬人。我三關六碼頭都闖過來,難道還怕這小子不成?哼,這小子。
我看他一眼,他還是帶著那種十拿九穩的微笑。我說︰「喂!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你這種荒唐行為,你還活得下去嗎?」
「什麼荒唐?」他問︰「我有什麼荒唐?我功課好,品行佳,現在又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女朋友,我父母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真被他激壞。
到了家,他說︰「我有空來看你。」也不說是幾時。
「你不來最好,」我揚揚手,「可別怪我吞沒了它。」
他笑笑,把車子開走了。
我回家,坐在沙發上,偷偷的看看那只戒指,偷偷的把它從右手轉到左手去。
真訂了婚的感覺是怎麼樣的呢?應該是一種奇異的安全吧——」一生就此篤定了,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訂了婚,該是幸福的吧?正在想,身後一個聲音說︰「媽媽來亞!慕帝蓓拉!你這戒指是哪里來的?」
我轉頭,見是阿玉,笑了「這人!會那麼兩句意大利文,全用上了!明兒咱們全部法語對白,這中國人是做還是不做呢?」
阿玉抓住我的手細看,「真是好看啊。」
女人到底是女人。(一個女人是一個女人,尚盧高達說的。)
「你怎麼戴在這只手指上?你訂了婚?」阿玉的話從來沒這麼多過,「喂,怎麼一回事?」
我慢吞吞的說︰「這種東西嘛,難道我會自己出錢去買嗎?當然是人家送的羅。」
「是那做醫生的小子?」阿玉笑,「你倒比一般文明星還值錢,怎麼?他泡了咖啡給你喝不夠,還送戒指?出去一趟,有這些代價,這話怎麼說?」
「別損人!」我抗議,「阿玉你的嘴巴也越來越壞了。」
「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沒什麼,他向我求婚。」
「那醫生?——阿玉詫異得不得了,「這麼快嗎?」
「我可沒答應啊。」我說。
「噯,你沒答應,那戒指就自動跑到你左手的無名指上去了,剛才你還否認見過這人呢!」
「阿玉,真的,我真的沒答應,他向我求婚,說大可把‘追求’這一過程省掉,送了個戒指,隨我戴哪只手指,他說真喜歡我。」
「有這種事?」阿玉睜大眼,「寫在小說里人家還當你發神經。」她一道眉毛揚得高高的。
「真的。」我說︰「信不信由你。」
「其實他是不錯的。」阿玉說︰「他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你們不妨做個朋友,這年頭,找個好朋友也難。」
「是的,不知道可靠在哪里,反正他就是給我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雖說如此,你也不該突然拿了這戒指。」阿玉訓我。
我辯說︰「可是我從來沒戴過大鑽戒,過一下癮也好嘛,下次還他就是了。」
「糊涂鬼。」
「不是糊涂,虛榮罷了。」我又抗議。
「真好意思。」
「咦,我阿瓦一向是敢作敢為敢說敢承認的!」我說。
「阿瓦——」她的聲音放柔了。
「噯?」我看她。
她雙手捧著膝頭,看著我,「你知道我們都喜歡你什麼?」
我偏著嘴一笑,「喜歡我笨,你們好擺布我嘛。」
「不,」她微笑,「喜歡你夠膽子,什麼都敢做,做了且不怕人說。我們也想做呀,誰不想呢?總是壓抑著,即使做了,還藏頭躲身的,要不就找個藉口,賴給社會,從來沒有人像你,一切事情,兩邊肩格承擔。」
我糊里糊涂,疑惑的問︰「是嗎?我是這佯的一個人嗎?」
「是。」阿玉肯定的說︰「所以我們都喜歡你。」
「是嗎?」
我聳聳肩。
我怎麼得了呢?
「那醫生」第二次來的時候是一星期之後的事了。
因為他那只戒指始終在我手上,我一看到那顆光芒四射的鑽石就想起他。他也不打電話來。
他來的時候笑容疲乏。
我們問他怎麼會這麼累,他說一直在跟著大醫生開刀,足足開了一個禮拜。
「那很好嘛。」我說。
「好什麼,都是胖子,最怕替胖子開刀。」他說。
阿玉也不明白,「病人都一樣,胖瘦有什麼分別?」
「唉,小姐們有所不知,胖子有皮下脂肪,一刀割下去,那些黃黃膩膩的油膏就往兩邊攤開來,瞧多了簡直吃不下飯!」
阿玉馬上咳嗽起來。
「別說啦,KT,蠻恐怖的。」我說。
阿玉說︰「可是沒他們那些恐布的人,我們還活不成呢。」KT笑了一笑,那種笑容,還是很有安全感的。「喂」我說︰「KT,這戒指還給你。不能要。」
「為什麼?」他問︰「不是都說好了嗎?」
「誰跟你說好了啊!」我笑說︰「你家又不是開戴啤爾斯鑽石公司的,拿著鑽石到處送人,我又不敢不戴,怕擱在那兒不見了,戴著又伯掉,反正還是物歸原主好一點。」
「唉!」KT說︰「你不曉得我的困難,待我說與你听,自從我母親把這只戒指給我以後,兩年多了,我也是心驚肉跳的,戒指太小,我又不能戴著它到處跑,放在家里,又怕有賊偷,那害怕勁兒,也別提了,好不容易,那天見到了一個女孩子,覺得應該交與她保管,「但是這人又三心兩意,不相信我,又要還我,這叫我怎樣做人呢?」
他笑眯眯的一直說,我可沒笑出來。我心里很是感動。他大概不是開玩笑吧。我怎麼辦呢?我轉頭看著阿玉。
阿玉慢慢的說︰「這禮物,也太名貴了一點,不過……阿瓦,你就戴著吧,算是替他保管一段時期,好讓他專心去開刀,別一直擔心會被人偷鑽石。」
我緩緩的轉著戒指,忽然發覺已被我從右手轉到左手來了,連忙換個手指,做賊心虛,心里臊臊的。
太快了,才第三次見面。
KT說︰「做醫生的人,知道生命短,生命靠不住,做事要準要快,像開刀一樣,拖個沒完沒了,什麼都遲了。我很累,回家睡覺去了,明天我來接阿瓦去我家,明天我放假,我煮咖啡。」
說完了,他爽爽快快的拿起外套,說了再見,走了。
阿玉說︰「真有男子氣概,話也說得有理。」
我說︰「完全是命令式的,連求婚都是命令。」
阿玉笑,「他這個人很有意思,很配你。」
「配我?怕他對女朋友也像開刀。」我說。
我們兩個人都笑了。
後來阿玉問︰「那麼家杰呢?」
「他是完了。」我說。
「完了?」
「當然完了,我都戴了別人的戒指了,他不完怎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