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糊的道歉,坐下。
叔叔在主席位上瞪我一眼。
這老小子,絕不放過我。
會議桌上來來去去是這幾張熟面孔……慢看,這個大眼楮女郎是誰?
我沒見過她。
我驚訝,她的身份還是代表咱們陸氏公司工程呢。怎麼我會沒見過她?叔叔新用的人?
她朝我看來,目光燜燜,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的女子,約莫廿三四歲模樣(太年輕了,我想,沒有風韻),濃眉大眼,小而厚的嘴唇表示感情豐富,衣著時髦,氣質高貴。唔,不錯。
但為什麼她用蔑視的眼光看看我?因我遲到?
我向她眨眨眼。
她動氣了,轉過瞼不了我。
接著我一連代表公司擔出好幾個有關利潤上的問題,爭取到合理的生意,叔叔面色稍霽。
散會時叔叔替我介紹大眼楮︰「這位是劉小姐。」
她向我點點頭︰「我叫劉余慶。」
「我是陸西,叔叔的合伙。」
叔叔說︰「你再遲到,我就把你踢出去。」
我跟大眼楮笑道︰「他每天都要把這句話說上三四次來恐嚇我。」
我以為劉會像其他女郎一般,听了這話使得笑出來,,但是她沒有,板看一張俏臉跟叔叔回辦公室去了。
我問秘書︰「新來的劉小姐做什麼職位?」
「老陸先生的私人助理。」
「什麼程度?將她的文件取我看。」
「文件在老陸先生那邊。」秘書笑,「怎麼,有興趣?」
秘書在我們這里做了十年,對我的脾氣自然略知一、二。
文件取來了。
劉余慶,廿二歲。生日地址電話,哈佛的MBA,未婚。
我用手撐著頭想,現在的女孩子,略有一點才能,面色便加玄壇一般,我響往從前的日子,女郎們听見「工程師」三個字便暈眩,手到拿來。
我問秘書︰「住舊山頂道,家中有錢嗎?」
「她頭一天來上班,我怎麼知道?」秘書笑。
中午時份我走到叔叔那里去。
「新來的女孩子呢,我們一起吃飯去。」
叔叔含笑道︰「怎麼?你的論調不是最討厭中環人的午餐習慣嗎?才大前天,我听你說過,你們把吃中飯當作一種樂式來實行,生活無聊空虛兼而有之。」
「那女孩子呢?」
「約了人,出去了,我跟你吃吧。」叔叔拍拍我的肩膀。
我失望,她滑不留手。
叔叔說︰「乖佷,兔子不吃窩邊草。,你就替你叔叔留個好幫手吧。」
「什麼時候考進來的?凡事都不通知我。」我咕噥。
「當時你在歐洲碧綠海岸,我如何通知你?」叔叔反問。
我不高興,「你肚皮越來越大了,叔叔。」批評他。
叔叔拍拍肚皮,「明天打高爾夫球去。」
我跟女秘書說︰「假如劉小姐打听我,就說我工作能力高,為人爽磊,不準說我壞話,知道嗎?」
她抿著嘴笑了。
但是劉小姐並沒有問起我。
這簡直是史無前例的故事,我不信邪。
我與蘇茜去參加國際同學會舞會的時候,踫見她,她穿一件黑色長裙,細吊帶,一串鑽石項鏈,短短的曲發貼在額上,精致得如一只洋女圭女圭。
我跟她打招呼,她只向我點點頭。
我忙注意她的舞伴,那不過是個孩子氣的男生,應該不堪一擊。
蘇茜醋意大發,「老盯著人家小女孩看干什麼?你足可以做她的爹。」
「她廿二歲,我三十八,」我笑,「有什麼人十六歲就榮升做人的爹?」
「沒法子,你皮厚。」
我撇下蘇菌想去請劉余慶跳舞,誰知一轉身就不見了她,我很悵惘。
得不到的東西、水遠是最好的。
她已堅拒了我一星期。
第二天我訂了黃色的玫瑰花送給她,表示我妒忌了。
她並沒有過來道謝。
我按捺不住,問女秘書,「劉小姐一點表示也沒有?」
「有,劉小姐把花每人一枝,分給別人,一邊說︰‘現在還流行這種手段?早不時興了,老土。’」她忍不住笑。
我面孔上青一陣紅一陣,氣得幾乎沒吐血。
我?過時?老土?
我陸西?
敗在這小妞手里,我可不甘心。
我竟被她耍得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懊怎麼做?死纏下去,還是趁早收手?
我咬咬牙,好,見機行事。
我整她,以後但凡地盤有事,我都給她留一張字條︰PLEASEATTENDIFYOUHAVETIME。
餅了沒多少天,叔叔召見我。
叔叔說︰「什麼意思?‘有空請赴約’?你把人家叫到地盤去干什麼?」
「說來說去我也有一小半股份,為什麼不能叫助理上地盤?」
「人家不喜歡去。」
「那麼開除她。」
「小陸先生,」叔叔笑,「你不能公報私仇。」
「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也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叔叔笑意更濃。
「她倒真會告狀。」我哼一聲。
「不平則鳴呀。」
「叔叔,你別太護著她。」
「唷,我不護她,她就會慘遭狼吻──」叔叔故意裝做說溜了嘴,掩住口,「對不起,西佷,我的意思是──」
「算了吧,」我既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叔叔,「越描越黑。」沒想到叔叔童心未泯,竟拿我來開玩笑。
以後大眼楮看到我,更有種「怎麼?認輸了吧,你拿我沒折」的表情。
我牙癢癢的。
一日趁叔叔不在,我徑自到辦公室找她。
看到她,我單刀直入,「晚上有沒有空?出去吃飯如何,我在‘羽廳’訂了一張台子。」
她很銀靜,放下手中的筆,看牢我,冷冷的說︰「陸先生,我是不會赴你的約會的。」
這樣的答案原來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嘖嘖連聲,一邊聳聳肩膀,「有風切莫駛盡帆啊。」
她皺上眉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反問。
「陸先生,你的態度像西門慶!」
「什麼?」我震驚,「我像誰?你亂說話!」我一直以為自己像唐伯虎。
她冷笑一聲,「我是不會跟你出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叫我死了這條心?」怪叫,「你以為你是什麼?花國之後?男人沒有你會活不下去?叫我死─這條心?不知多少女人在等候我仍呼召呢。」
她等我說完了,冷冷地搖搖頭,「陸先生,我同情你,你是一個寂寞的人。」
我寂寞?
我呆住了。
她說到我心里去。
不錯,我寂寞。所以不停的找女朋友陪伴,女人們與我在一起,只是因為好吃好穿,我出手闊綽,誰都把我當作沒有本心的公子,誰都不會卷顧我的內心世界,其實我何嘗不需要有人照顧我、關心我。
我傻傻的坐在她對面,用手托住頭。
這時候,她反而「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看著她花一般的面孔,嘆口氣,更加頹喪起來。
「或許我真的落伍了,」我喃喃說︰「以往我追求女孩子,真的無往而不利。」
「現在由你出馬去追貪玩的女孩子,照樣無往而不利。」
我怔怔的問︰「我是否老了?女郎只貪圖我給她們的物質享受?」
「老是十畫還沒有一撇呢,」劉余慶說︰「但不知活地,行為舉止像髒老頭子似的。」
「有沒有救?」我擔心地問。
「我不知道。」余慶搖搖頭。
「為什麼你不肯赴我的約會?」我追問。
「因為我不喜歡你的性格,我不喜歡你的為人,對你來說,女人不是伴侶,而是嗜好,你要破紀錄,一天換一個還來不及,我干嗎趨這個熱鬧?」
「要是我舍棄其他女性呢?」
「陸先生,」她又笑,牙齒如編貝一般,「這種應允不過是一種手段,不不,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無論你以什麼條件來做說客,我都不會被你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