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紅色的跑車已經開走,听說他們搬到石澳去住。
我坐在街沿,用手捧看頭,心中一片迷茫,毫無歸屬。他也知道我眷戀他的事吧,否則怎麼送餅來呢?我不怕他笑我,相信他那樣的人,也不會取笑一個小女孩,可是我的心……
他那雙濃眉,他那對明亮堅定的眼楮……
我傻傻的坐著。
忽然有一輛跑車自小路呼嘯而至,把我嚇了一跳,它就停在我面前。
它是鵝黃色的,流線型,最新的欺式。
車門打開,一個年輕男孩子探頭出來,問我︰「小姐,我找落陽道三號,迷了路,可否指點我一下?」
「就在下面一條街。」我說。
「啊。」他溫和地笑,「謝謝。」雪白的牙齒。「那是我舅舅的家,他們新搬來。」
「啊。」我應他。
「你也住這里附近嗎?」他問。
「是,前面一號。」
他點點頭,再看我一眼,把車開走了。
我回家去。
母親正在插花。
她微笑,喃喃說︰「紅色的跑車去了!有黃色的跑車來。」
我轉頭說︰「媽!」卻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心
卻爾斯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忙,于是說︰「我現在沒空,你隔一會兒再打來。」
莉莉伏在我桌前,「你對男人總是這麼不客氣。」
我笑笑。
倒也不是。
我對有些男人是很客氣的,因為好的男人不多,所以態度才轉變──劣男人是劣馬,保持距離的好。
十一點半卻爾斯打電話來,我對他說︰「我要到九龍辦事,今天的午餐取銷。」掛了電話。
莉莉問︰「那個是誰?」
「誰是誰?」
「比卻爾斯更好的人。」莉莉說︰「所以你推掉卻爾斯。」
「全世界的人都比卻爾斯好。」我說。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莉莉問︰「他長得高高大大,也頂舍得花錢,收入穩定……項會玩。」
我啞然失笑。是。可是他一日看多少書?
我說︰「你覺得他很好?我認為他太夸張、浮躁、淺薄、又喜歡吹牛,充闊,一無是處。」
莉莉說︰「我覺得他過得去,如果你不要他,介紹給我。」
我收拾辦公桌上的雜物,但笑不語。
「怎麼,不舍得?」莉莉問。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我說︰「也罷,星期一約他吃中飯,你一起來,將來吃了虧別怪我。」
她說︰「絕不怪你,吃虧的不一定是我。」莉莉說。
狠。
現在的女孩子就是夠勁夠狠?
我開車回家,順便載莉莉到尖沙咀。
她問︰「你到什麼地方去?今天周末。」
我說︰「我昨天買了一本小說。看到半夜兩點,今天下午打算把它讀完,然後睡個午覺,到媽媽那里去吃紅燒雞,替七歲的佷子補習暑期英文。星期日呢,到哥哥公寓去玩,游泳池里泡泡,不曉得多樂,早點回來睡覺,星期一精神奕奕上班,告訴你,我有一本庚辰本紅樓夢,我非好好的享受,慢慢細嚼。」
「怎麼,你以前沒看過紅樓夢?我倒是看過一次。」
我笑,不出聲。莉莉與鄧爾斯很可能是一對兒。至于我,我實在沒空陪這種男孩子耗,沒一點內涵。
我說︰「你到了。」
「周末這樣子渡過,你不悶?」莉莉問。
「沒有男人就是悶?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都像花痴?」我笑,「我覺得我的周末安排得再豐富沒有了。」
「那麼你做一輩子的老站婆?」莉莉問。
「不,」我說︰「等我遇到合適的人再說,。」
「再見,祝你好運。」莉莉向我揚揚手。
「好運。」我說。
星期一,莉莉打扮得特別漂亮,我馬上想起答應給她介紹男朋友,打電話到卻爾斯那邊去,他裝模作樣的說︰「今天……今天,好,我看看能不能推一推大都會廣告公司的午餐,我隔一會再打給你。」
「好。」我暗笑。
他這種幼稚我已領教多次。以前女孩子喜歡耍這一套︰愛慕虛榮,好高騖遠,做作矜持,但現在男人都這樣子。卻爾斯喜歡有點名氣的女孩子,照片登過報紙的,職業高貴,絕不是秘書級人馬。
所以莉莉並沒有什麼機會,只是她不知道,不過有時候男女之間的事是很難說的,也許他們有緣份。
電話響了,是卻爾斯。
我笑咪咪地問︰「怎麼?沒有空呀?」以退為進。
「有,有。」他說。
我帶著莉莉一起去,他只看了莉莉一眼。其實莉莉長得很俏,也很活潑。
可是卻爾斯找女朋友,先要問是哪間大學畢業的,浸信會與中文大學的免談,師範學院嫌寒酸,香港大學尚只馬馬虎虎。
第二︰看本人能賺多少,最好收入旗鼓相當,如果娘家富足,將來可以幫助女婿的,太理想了。
第三︰要年輕貌美,拿得出去見人,跟朋友有得交待。
可是以他這樣的條件,實在追不到什麼好「貨色」,莉莉算是上挑的了,他若再嫌,遲早半天吊,到年紀老大,也就是個孤苦無依的腌髒老人。
所以我好意的點醒卻爾斯︰「做人呢,千萬不要要求太高,最主要是安份守己,否則得不到幸福。」
卻爾斯問我︰「你呢,你何嘗不是要求高。」
「我?」我笑,「做朋友應該志同道合,我最大的嗜好是看書與聊天,對于的是高,大舞會,扮得花舞蝶似的到處飛,實在沒有興趣,你不是不知道,所以吃午餐我也不想出來,你不用浪費鈔票了。」
即兩期被我這一頓話說得臉色發白。
莉莉在一邊只是笑。
我說下去︰「你們一整班朋友都這個樣子,尤其是小陳,個個星期日帶條泳褲、半瓶太陽油站在皇後碼頭揩油搭朋友的游艇去曬太陽,真沒出息。男人大丈夫,最重要是‘盡其本份而游于自得之場’。大好的青春,為什麼不做些有益身心的事?」
莉莉笑出聲來,「這好像是導師教訓小學生。」
卻爾斯也笑。
他不是壞人,只是個稻草人……
那次午餐之後,卻爾斯沒有再來找我。
我問莉莉︰「喂!卻爾斯有沒有約會你?」
她失望的搖搖頭。
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安慰莉莉,「其實卻爾斯不是什麼好人,听說他今年已向八個女孩子求過婚,其中有電視明星、歌星、大學生、人家的太太……什麼都有,我們為什麼要做其中第九個?是不是?」
莉莉不響。
她說︰「我倒覺得卻爾斯很風趣。」
我笑,「真是各適其所,卻爾斯這樣的人居然還有美女青睞。」
莉莉顯然是不以為然。
她說︰「他可是嫌我不夠漂亮?」
「不會,你夠漂亮了,你很好。」我說︰「別擔心,像卻爾斯那種男孩子,香港多得不得了,中環一區就三十萬個,你喜歡那種人還愁沒機會?」
莉莉這才展開一個笑容,「這樣我又樂觀點。」
我問︰「這些日子你跟什麼人來往?」。
「我有個表哥從外國回來,媽媽老叫我與他約會,我們出去過一兩次,那人是個小老頭子,問得要死,又不跟我說話,我對他的態度已經夠冷淡了,誰曉得他對我更差,整個人像是在冰箱里擱過似的,氣死我,以後再也不跟他出去,拚著做老站婆也不出去!」
我笑。
「卻爾斯這麼好,你還批評他!你沒見過我那陰陽怪氣的表哥呢。」莉莉說。
莉莉今年二十一歲,話特別多,人特別活潑,她與我做同事已經一年多,剛剛進來的時候稱我為「老板」,我就老老實實地跟她說︰「莉莉,你的職位是秘書,我的職位是經理,我們的老板同是美華企業公司,所以我們是合作人,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