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王太太不喜歡了。」
「沒有呀,王太太對我很好,還問我多大歲數,念第幾班。」
「你還是同小周小林他們玩吧。」
雪珊有點失望,「但是我喜歡王耘。」
不得了不得了,「跟你講王太太不高興。」
「好好好。」雪珊應著。
「別當耳邊風。」于太太叮囑。
雪珊可不曉得如何避開工耘。
她對他有難言的好感,小周同小林不能與他比。
王紜細心,周到,雪珊學了兩年不成功的滑水,在他指導下,大有進步,她喜歡听他說故事,講笑話,他點的菜,她全愛吃,他挑的電影;她覺得好看。
怎麼疏遠他?雪珊不懂。
一天,在早餐桌上,馬桂芳抱怨天氣,「熱死了,我想我會中暑,王耘,我們提早回去也罷,我想家。」
馬桂芳土生土長,是個美國人,娘家住馬利蘭州,是個好地方。
大家都沒有反應。
雪珊孩子氣,問她︰「下午我們不如到城里逛。」
包給馬桂芳發牢騷的理由︰「你們生活真無聊,不是逛街,就是喝茶,要不搓麻將。」
于太太咳嗽一聲,「雪珊,去把早報取來。」
雪珊走開,于太太才說︰「桂芳,你想做什麼,我來陪你。」
馬桂芳無禮的說︰「你們把王耘交還給我,萬事皆休。」
于太太一呆,再也笑不下去。
王耘忍不住說︰「桂芳,你怎麼了?」
馬桂芳怒道︰「到了兩個星期,獨處時間不超過三五個小時。」
于先生大太連忙站起來避席。
王耘同她說︰「你很清楚我們並不是來渡蜜月。」
「你讓那小妖迷住了。」
「桂芳,閉一閉嘴巴好不好。」
「你干嗎不叫我閉眼楮,把丈夫讓給別人?」
「桂芳,在家你口口聲聲喊悶,才把你帶來渡假,你為什麼不好好享受這個假期?」
馬桂芳把面前的碗碟統統一推,出去了。
于太太很生氣,「千里迢迢,跑到人家家里吵架。」
王耘再三道欺。
于太太以老賣老,「王耘啊,君子愛人以德,你要教一教桂芳。」
于先生瞪她一眼,「你少一句好不好,王耘已經夠煩。
于太太笑,「看,馬上教我了。」
王耘到後園躺在繩床上,悶悶地晃動。
雪珊過去陪他。
「對不起。」雪珊說。
「關你什麼事。」
「我是那只小妖呀。」
王耘無地自容,「雪珊,別听她的,我們的感情已經很有問題,她不過借題發揮,拿你出氣。」
雪珊問︰「她為什麼不快樂?」
「她所要的,我不能滿足她。」
「她要什麼?」雪珊詫異,「我認為你什麼都有。」
「你真這麼想?」
「你長得英俊,父親說你甚有才華,又有份好職業,還欠什麼?」
王耘微笑,「可惜你是小女孩,否則我真得到一個紅顏知己。」
雪珊笑,「我們去游泳如何?」
王耘還未應允,于太太已經叫女兒︰「雪珊,讓王耘靜一會兒。」
雪珊只得說;「稍後再見。」
于太太對丈夫說︰「叫王耘搬到旅館去吧。」
「我們問心無愧。」
「算了,我最怕听人吵架。」
雪珊十分不舍得,又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悶悶不樂。
于先生說,「我找王耘說說。」
馬桂芳一連兩天沒回來,王耘想走也不能走。
于太太全擔心地問︰「桂芳會到哪里去?」
「親戚家吧。」
「你不去找找她?」
「她會出來的。」
「王耘,始終是夫妻,她這樣吃醋,可見是愛你的。」
「我不再需要這種愛,師母,一言難盡。」
于太太又同丈夫說︰「我想把雪珊送到二妹家去稍住。」
于教授老實不客氣的說︰「庸人自擾。」
于氏夫婦差點沒吵起來。
結果,雪珊還是被送到阿姨家中,與表姐同房。
表姐是大學二年生,比雪珊懂得多。
「你愛上了他吧。」
「誰?」
「那個叫王耘的人。」
「我很想念他,那就是愛?」
「初步差不多是這樣。」表姐為她分析。
雪珊問︰「他可愛我?」
「他們成熟的男人見識多廣,不容易愛人,但是雪珊你長得實在動人,又很難說。」
雪珊笑,「你比王太太還多心,我們不過是好朋友罷了。」
「你那口氣似女明星闢謠。」
雪珊在阿姨家中接到王耘電話。
他約她吃飯。
雪珊欣然赴約。
王耘十分內疚,撥電話的時候也再三警告自己:這是不對的,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子,但他完全不願意控制自己,在于教授案頭找到號碼,立即撥給雪珊。
他只是希望看到雪珊的小面孔。
雪珊沒有讓他失望,她那雙晶亮的眼楮已經使他如服下一帖清涼劑,過去幾日的煩惱消失無蹤。
雪珊問他︰「你找到王太太沒有?」
王耘點點頭。
「她在什麼地方?」
「住在旅館,昨天叫我把衣物送了去。」
「你沒有去陪她?」
「見面會吵架。」
「有那麼糟?」
「你還沒見過人生丑陋的一面。」
「是我還沒有。」雪珊微笑。
王耘深深嘆口氣,難怪馬桂芳要妒忌,連他都覺得雪珊的純潔使他自慚形穢。
「你很快要回去了吧?」
「我不走,你就不能回家。」
「不是因為你,我本來就常常到阿姨家住。」
王耘苦笑,沒想到雪珊反而安慰他。
「來,我陪你走走散心。」
「有甚麼好建議?」
雪珊搖頭,也許馬桂芳說得對,城市人沒有什麼可做的,生活無聊。
王耘說︰「我還是送你回去吧,叫師母知道,會逐我出師門。」
「我母親並不是那樣的人。」
「你這樣的年齡,太危險了。」
「是的,過幾年,又怕被我們纏住,再等三五年,又要忙事業,然後就老大了,再也沒人追求,做女孩子也不容易啊,這是表姐說的。」
王耘忍不住笑。
「我們一起走,」雪珊說︰「我也要回家拿東西。」
王耘想反對,一接觸雪珊坦然無懼的目光,自動噤聲。
在渡輪上,他們玩紙牌,听音樂。
這樣簡單的娛樂,雪珊玩得津津有味,全神貫注,王耘忍不住想,在她天真的腦海中,沒有什麼是不美好的吧,每一個早晨都可以令她快樂雀躍。
呵王耘真不能置信自己也曾經這麼年輕過。
一半是為著憐惜自己逝去的青春,他愛上雪珊的青春。
牌局上他輸得一敗涂地,雪珊搖著頭取笑他,「嘖嘖嘖嘖嘖。」
王耘只是笑。
可惜航程只有一小時,如果有二十四小時就好了。
雪珊同王耘說一個故事︰「有一位老伯伯與表姐同船,船久久不開,表姐不耐煩抱怨,老伯怪表姐不夠浪漫︰船幾時開航又有什麼關系。」
「你表姐怎麼說?」
「表姐同我說,不能有浪無類呀,踫到心儀的少年,表姐並不介意等上三五個小時。」
王耘笑。
「但從此以後,該位老伯到處宣揚我表姐不夠瀟灑不夠浪漫。」
王耘答︰「那是必然的,他不為自己找藉口,斷然活不下去。」
「但是這樣說,會傷害表姐呀。」
王耘想想,「人總得保護自己,危急時哪會替人著想。」
「你會不會保護我?」雪珊問。
「我會的,我會先護你。」
雪珊似有先兆。抵達家門,按鈴,來啟門的是于太太。
于太太一見雪珊與王耘雙雙回來,心中聲聲叫苦,事到如今,也無謂苛責,她只是輕輕說︰「王耘,桂芳等你半日了,你先進去吧。」她轉過頭來對女兒說︰「雪珊,你跟著我。」
王耘一看,知到她訂了歸期,後天上午八點鐘的班機。
馬桂芳說︰「走不走隨你,若你不準時出現,我回去便賣房子解散這個家,反正你護照已經到手,再也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