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小麥咳嗽一聲。
李蓉笑容滿面,「你有話要說?」
小麥也微笑︰「是。」
「你想向我坦白過去的污點?」
小麥超近些,「不,我是純潔的,你是我頭一個女朋友。」
李蓉笑不可抑。
小麥看著她,李蓉注視他雙目,仍然覺得她以前見過這雙眼楮。
麥建文說︰「你不是一直說,你在洪妙華家泳池邊正式認識我之前,仿佛已經見過我?」
李蓉擺擺手,「那不過是潛意識。」
「不,我們的確見過面。」
李蓉跳起來,「你說什麼?」
麥建文清清楚楚地說︰「我們見過。」
「什麼時候?什麼場合?」
麥建文笑︰「你不記得了。」
李蓉訝然,不可能,麥建文身段樣貌均十分出眾,她若見過他,斷然不會忘記。
麥建文又笑著重復,「你不記得了。」
李蓉不服氣,「給我一天時間,只要真的見過,我一定會有印象。」
「好,那就考考你的記性。」
那一天,李蓉就沒睡好,躺在床上,緩緩地搜索記憶,自小學一年級開始,他會是她的小同學嗎,抑或是鄰居?她在中一參加過天象班,他也是會員嗎,大學里肯定無他,他一直在英國求學……
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次車子在郊區與人輕微踫撞,對方車上乘客有他這個人嗎,幸虧那次她一直維持風度,會是舊同事嗎,會是四表舅母娘家親戚嗎,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
李蓉無論如何想不到。
她的記憶力一向非常好,這次失敗令她不服氣。
但是李蓉知道麥建文說的是真話,因為她一直覺得他那雙眼楮熟悉。
一天過去,李蓉咳嗽,懇求麥建文︰「給點提示。」
麥建文笑,「好,一.是在辦公的地方,二︰那地方有許多人在,三︰此事發生不出一年。」
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提示了,幾乎把線索送到李蓉面前,可是李蓉仍然沒有答案。
她甚至把認識麥君之前一年的記事本逐頁查閱,她所有約會都記錄在里邊,可是照樣不得要領。
唏,李蓉抓破頭皮。
終于厚著臉皮說︰「我找不到答案。」
麥建文板臉,「你沒好好想。」
「我有啦。」
「你這沒心肝的人,我要懲罰你。」
「是該賠償,不過,你得先把答案告訴我。」
「不,我要你一生不得要領。」
「千萬別!」李蓉魂不附體,「太可怕了,把答案告訴我吧,什麼條件都可以。」
麥建文嘆口氣,「我也不忍心叫你一輩子心掛掛,我們到底是夫妻了。」停一停,「這樣吧,你從眼楮想起。」
眼楮……公眾場所……一年前……
要命,還是想不起來。
麥建文既好氣又好笑,「是件大事哪,你因此得到一枚好市民勛章。」
李蓉詫異︰「那件事?蒙面劫匪搶劫銀行之際我剛好在場,事後到警局認人,我認出他手背上飛鷹紋身,此事與你何關,當時,你也在銀行?」
「不,我不在銀行,我在警局。」
「不,警局里沒有你。」
「有啦,認人之時,站在你面前共有五人蒙面,只露出一雙眼楮」
李蓉叫起來,「你客串疑匪!」
「可不是,該案起碼有三十名目擊證人,只有你挺身而出,英勇作證,令匪徒繩之于法,我十分欣賞欽佩,幾乎在該剎那就愛上你。」
敝不得,那雙眼楮,那天,她的確感覺到有一雙眼楮在凝視她。
「在洪妙華家再遇,喜出望外,還怎麼肯放過。」
「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我怎麼知道原來你認人本事稀松平常。」
搜畫
夏雪貞第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大約最十六七歲。
之後,她每隔三五天就做同樣的夢,直至今日。
她看過心理醫生,向醫生詳細憶述夢境。
雪貞已是一個頗有名氣的記者,表達能力十分強,由她形容一個簡單的夢境,那真是詳盡得不得了。
她如此對醫生說︰「夢一開始,我已經站在房門口,推開白色的房門,來到一間鋪著米白色地毯的房間,那房間面積約一百平方米左右,十分寬敞,光線柔和,空氣清新,卻只有三件家具。」
心理醫生問︰「房內沒有人嗎?」
雪貞答︰「除我之外,並無其他任何人,而那三件家具,是一台電視機,放電視機的茶幾,以及一張非常舒服的安樂椅。」
「房間有窗戶嗎?」
「沒有,四面都是牆壁。」
心理醫生沉思,「嗯,你是一個內向的人,你不想與外人溝通,可是你獨處之際卻又自得其樂,並不寂寞。」
雪貞看過好幾個心理醫生,他們都是那麼說。
只有一位女醫生比較細心,她問雪貞︰「電視能收到節目嗎?」
雪貞真的高興她那樣問,「可以。」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節目?歌舞、肥皂劇,抑或是新聞時事節目?」
「都不是,醫生,」雪貞說︰「每次我走進房間,都會在那張安樂椅上坐下來,枕著頭,取起電視機遙控器,按著它,觀看電視熒幕。」
「是何種節目?」連醫生都好奇。
「可借什麼節目都不是,熒幕上出現的,只是快速搜畫,雜亂無章。」
「什麼?」
「哈,就像我們在一卷四小時錄影帶內找十分鐘重要片斷,為著節省時間,便按著快速理畫掣,直到畫面出現我們要找的影像為止。」
「嗯,可是,也總能看到是屬什麼類型的片斷吧。」
雪貞想一想,「慚愧,我竟沒有好好留意,仿佛是時裝,好像是一查家庭紀錄片,有一個少婦,一名幼兒,後來……記不清楚了。」
醫生笑,「下次再做這個夢的時候,好好留神,也許,答案就在那里。」
可是夏雪貞的工作越來越忙,大都會里每日不知發生多少事,一個記者者的工作為勢所逼不得不伸展到海峽兩岸以至更遠的地方去。
餅了二十八歲生日,雪貞已不大做夢,實在太累,一上床就睡得死實,很有一眼不起的感覺。
然後,她遭遇到感情與工作上雙重挫折,在別人眼中看來,也許都且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雪貞卻憔悴不堪,晚上一直沒睡好。
仍然是那間房間,那張柔軟的安樂椅,雪貞坐下去,喃喃道︰「可惜沒有精彩節目,否則真願意留在房內、水遠不再離去。」
她相信心理醫生所言,這間房間這張椅子,象征她的避難所。
雪貞按下遙控器,熒幕上出現的,仍是快速搜畫鏡頭,影像顫抖,一晃即過,熒幕中央還出現兩條刮花了的白帶,使人更加不耐煩辨別影片到底屬何種類。
雪貞嘗試按動遙控掣上其他按鈕,可惜全部無效,她嘆息一聲,正想離開房間,忽然想起其中一位、心理醫生的叮囑。
她坐下來,決定把電視上播映片斷好好從頭到房看一次。
雪貞集中精神,盯著熒幕。
呵,畫面迅速出現,迅速消逝,是一個兩歲大的幼兒,梳兩角辮子,蹣跚走動,動作可愛,忽然之間跨了一跤,大哭,一位少婦笑著過來拉起她,抱在懷中,痛惜地親吻,那一定是她母親了。
原來是套家庭紀錄片。
丙然,那小女孩長大了,片斷所見,她已中學畢業,瞬息,又戴著方帽子參加大學畢業禮,影片移動速度奇快,人生每個階段只在熒幕上逗留幾秒鐘,不到*一,記錄片內女主角已亭亭玉立,她戀愛了,身邊添一位英俊小生。
呵,接著她披上婚紗,是結婚了,忽然她手抱嬰兒,什麼,她也做母親啦!
雪貞心中暗暗突兀,本來,類此生活記錄片最平凡不過,可是以快速搜畫速度看來,只覺時光飛逝,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