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過到今日又會與愛戀一頭撞上。
一定須謹慎處理,否則萬劫不復。
半晌他抬起頭來,忽然看到有人站在他們面前。
苞著,蘇西也呆住。
那人,當然是雷家振。
她站在那里已經有一些時間了,目睹一切,他們沒發覺她,她則太過震驚,像那種暮然中槍,不知血自何處噴出,詫異得要四處尋找傷口的人一樣,一下子不知痛。
三個人互相凝視。
這時,蘇西伸過手去,握住了朱立生的手。
餅了很久,才听得雷家振哺吶說︰「這不是真的。」
蘇西覺得再加以掩飾,就不是一個人了。
她鼓起勇氣說︰「是真的,們是,我不知道他同你的關系。」
雷家振而如死灰,看著朱立生,"你欺瞞我。」
朱立生只簡單他說︰「對不起。」
第八章
雷家振漸漸恢復知覺,她一陣心酸,無法抵擋,蹬蹬向後退廠三步。
她的學養、她的理智、她的聰敏,終于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她的聲音鎮定得令她自己都吃驚,"你原本可以早一點告訴我。」
朱立生迷茫地答︰「直到這一刻,我才肯定我的去向。」
雷家振轉過頭去看蘇西,"你呢。」
「我會與他結婚。」
「朱啟東又如何。」
「他是我的責任。」
雷家振悅︰「看樣子,好像無人無事查以抵擋你倆。」
他們異口同聲回答︰「正確。」
雷家振低下頭,她看到地下血跡斑斑,哎呀一聲,掩住胸脅這血只有她一個人看得見,她腳步踉蹌,觸鼻是一陣腥臭昧,這紫色的叫什麼花,如此難聞,令人一世難忘,雷家振頭都昏了。
蘇西想過去攙扶她。
雷家振深深吸進一口氣,轉頭,一個人走出去。
蘇西跟在她身後,被朱立生拉住。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蘇西低下頭,"我無異用一把利刀插進她的心髒。」
朱立生訝異問︰「你真認為有這樣嚴重?」
蘇西看著他,"你太不了解女性了。」
「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
有人出來找他們。
蘇西一時不能走,她負責賀詞。
人客中已沒有雷家振,她一定已經離去。
等到筵會結束,蘇西與朱立生趕回家去,只見人去樓空。
那把西伯利亞玉裁紙刀摔在大理石玄關上,斷為兩截。
朱立生自樓上下來,"走了。」
明知如此,失望依舊。
雷家振當然不會坐在朱宅等他們回來談判。這會
兒恐怕她已經乘飛機離去。
蘇西覺得元味。
連蘇進都希望得到親友祝福,蘇西自然也不例外,
這是人之常情。
失去雷家振,她心中極不好過。
這位女士待她如子佷,一向幫她、扶持她,真沒想到,今日她會負她。
朱立生看著蘇西,"內疚?」
蘇西點點頭。
「可是,感情是自私的。"朱立生有點焦慮。
她擁抱著朱立生,落下淚來。
朱把下巴扣在她頭頂,說不出話。
蘇西自幼渴望有人照顧她,以她為重,在必要時扶持她。這樣的願望,朱立生似乎可以成全。
她當然自私自利,即使霄家振一生一世憎恨她,她也不會退縮。
算到最後,她不過只有她自己,她不為自身設想,誰會為她設想。
「讓我們回去吧。」
蘇西點點頭。
朱立生替她作出一連串安排。
趁母親尚未回來,她搬了家。
商業社會中,有錢好辦事,最快最美,立刻可以辦妥。
蘇西就是這樣搬進風景最幽美的小平房里去。
母親回來,蘇西告訴她︰「我已經搬了出去。」
黃女士訝異,"加了薪水。」
「一點點」
「搬到何處?」
「寧靜路。」
黃女士更加意外,"你中了彩券?」
蘇西想想,答︰「是。」
黃女士凝視女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完全清醒。」
「對方,可是有婦之夫?」
「不,早已離婚。」
「可有證據?」
「有雷律師證明。」
「蘇西,你自己當心。」
蘇西略覺悲涼,這麼些年來,都是她自己當心,燈塔是她,船也是她。
「我明白,母親。」
黃女士別轉面孔,嘆口氣,"我不是好母親。」
蘇西連忙說︰「你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黃女士看著女兒,"也好,享受了再說。」
蘇西笑,"我也是那麼想。」
受寵,被愛惜,都是難得的享受。
並且,他給她很大的自由,他甚至沒有限她同朱啟東攤牌。
這個時候,啟東已經有三天沒見過蘇西。
不過,她還是來接他出院。
啟東一見她便說︰「蘇西,你見了我腿上的疤痕再說話。」
輕輕揭開褲管。
蘇西蹲下檢查,從未見過那樣可怖的瘡疤,如果在電視熒幕上出現,肯定要加陵鏡打格子,但是蘇西一向沒怕過這些。
她問︰「可痛?」
「還可以,每星期回來做物理治療。」
「要多久才能跳舞?」
「也許永不,"他有心開玩笑,"你還要我嗎?」
蘇西一怔,"啟東,我想同你詳談。」
他坐上輪椅,"出去再說。」
蘇西推著他出醫院大堂。
朱家的司機過來接手。
在車上,蘇西握住啟東的手,"啟東,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朱啟東轉過頭來,"你為什麼強調我們是朋友?」
「啟東,我們的確是朋友。」
朱啟東變色,"你的話里有蹺溪。」
「啟東,我只能做你朋友。」
「我不要做你的朋友,"他著急,"你是我愛人。」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
「你種種暗示接受——」
「對不起,是我引起你誤會。」
「蘇西,發生什麼事?」
蘇西低下頭。
「因為我受傷?」
「當然不是。」
「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蘇西說︰「我有強烈依賴性,需要對方大量時間人力與物力,並非你理想對象。」
朱啟東看著她,"這個說法真夠技巧,到頭來是為我好。」
蘇西不出聲。
「你另外有人。」
蘇西點點頭。
「他條件比我高。」
「不,只是比較適合我。」
朱啟東鼻子先紅,"你已盡量做得最好,講話如此圓滑。」
「啟東,工作才是你全部。」
「我可以——」
「不,不要為任何人改變自己。」
朱啟東雙目也紅了起來。
「而且,還有誰會比你更了解自己,你會放棄你的
堡作嗎?」
朱啟東激動的情緒漸漸平靜。
蘇西淚盈于睫,卻又含著微笑,"說不定幾時,你
決定到澳洲大曠野去為土著治病一年,或是到加拿大
北部冰原去替愛斯基摩部落服務。」
他們緊緊握手。
蘇西懇求︰「別惱我。」
朱啟東不肯應允。
蘇西嘆口氣,落下淚來,用手背抹去。
她感懷身世,不能控制情緒。
車子停下來。
「到家了。」
朱啟東輕輕說︰「早知這樣,永遠不出院也罷。」
「請不要這樣講。」
「我怎麼樣說話,不用你管。」
他拄著拐杖,獨自下車走進屋子里去
司機說︰「蘇小姐,我送你回去。」
蘇西上車。
車廂里還有朱啟東自醫院帶出來的消毒藥水味。
朱立生在家等蘇西。
他打量她,"臉色那樣壞,可是攤了牌。」
「猜得對。」
「他可接受?」
「還好。」
「噫,"朱立生說︰「在繁華都會中,最易求的是名利,倘若不是名利,事情就比較復雜。,'
「我渴望被愛。」
朱立生答︰「你必須明白,我們之間,有一個年齡差距。」
「我很清楚這件事,就因為這樣,你才有時間、智慧、能力愛一個人。」
朱立生相當鎮靜,"將來呢?,'
蘇西笑,"多遠的將來?你指明天,抑或明年。」
「十年,二十年。」
「推想到那麼遠,豈非自尋煩惱。」
朱立生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