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不高興,立即到別處去,只有中年人才會如此磋舵,專愛搞氣氛,浪費半生時間也要弄它一個蕩氣回腸。
不過,那個人,究竟是準呢。
第二天,她在醫院門口踫到朱立生。
「好嗎?"她靦腆地問。
「啟東情況相當好。」
蘇西點點頭,忽然閃開,沒有說更多的話。
一口氣走到樓上,發覺朱啟東已經挪到普通病房,她放下一顆心。
床邊放滿親友寄來的慰問卡。
啟東看到她,笑得咧開嘴,"蘇西,讓我握住你的手。」
蘇西連忙遞手過去。
啟東如獲至寶,雙手掬住.深深•一吻。
「看你下次敢不敢不小心身體。」
啟東笑說︰「活著真好。」
蘇西嘆口氣,"又該出發到盧旺達去了。」
朱啟東十分天真,"你怎麼知道。」
一猜即中
「後東,我有話同你說。」
「請講。」
「我們認識多久。」
他答得飛快,"三個月。」
蘇西一驚,"才三個月?像有三年。」
啟東的感覺剛相反,"我卻願意每天回家都看見你的面孔。」
可是,蘇西想,你的家在帝位,在卡達曼都、在泰遼邊境、在津巴布韋、在阿根廷……
蘇西勉強地笑一笑,"啟東,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朱啟東當然不是笨人,一听這話,已經覺得奇怪,
正想追究,有人推門進來。
一看,卻是好友上官,這里是醫院,醫生進門,不
必敲門。
上官笑著說︰「漂亮的女朋友又來了,你看人家對
你多好,盡心盡意,不嫌你木獨,阿朱你真是三生修
到。」
蘇西低下頭不知說什麼才好。
上官替朱啟東檢查身體。
他滔滔不絕,"我一直認為一病就見人心,誰肯天天來,誰就是好伴侶。」
朱啟東微微笑,握住蘇西的手。
上官又說︰「阿朱,我是你朋友,總得提醒你,一出院,好去挑選訂婚鑽戒了。」
蘇西忽然站起來;急促他說︰「你對我一無所知——"說到一半,走了出去。
上官一怔,忍不住笑起來,"看,怕難為情。」
蘇西站在走廊喝咖啡,她叉著腰于生氣,上官若是托世在上一世紀,又是女人的話,便是傳說中的三姑六婆。
罷才若非他闖進來,事情已經和平解決,這個討厭的人!
不如寫一封信吧,這種信,叫"親愛的約翰"信件,格式是這樣的︰「親愛的約翰,我真討厭寫信,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已經飛逝,實無必要拖延,我又愛上了另一位親愛的約翰……」
蘇西嘆口氣,她還是贊成面對面講清楚。
做人至要緊公道。
她離開了醫院。
走到門口,有人叫她︰「蘇西。」
蘇西沒有抬頭,她已听過這個聲音叫她多次,分明是幻覺。
正想低頭疾走,一個高大身型擋在她面前。
是朱立生。
他雙手插在西裝褲袋里,看著她微笑,原來他一直在這里等她。
蘇西連忙低下頭,不知怎地,她忽然有點心酸,任由這段感情發展的話,她肯定是要受到責難的吧。
一時仿惶,只想逃避。
她往右,朱立生也把腳步挪向右,蘇西又急急往左,不料朱立生也正想讓她,蘇西撞到朱立生懷中去。
她連忙退開,漲紅面孔。
朱立生與她並排走。
他微笑,"我們喝杯咖啡可好?」
蘇西能吃,結果她叫了橘子汁、松餅、香腸煎蛋,最後才來一大杯咖啡。
朱立生駭笑,"天天這樣吃。」
蘇西十分滿足,"是。」
朱立生不置信,"不怕胖?」
「三十歲之後再算吧。」
「看,這就是年輕。」
蘇西微笑,"說說你二十三歲時的趣事。」
「當時在英倫半工半讀,感覺上老是吃不飽,食用驚人地惡劣,早餐有種腥臭的小魚,大抵是貓頭鷹嫌棄的食物,沒齒難忘。」
蘇西訝異,"這麼說來,你白手興家?」
「我、你爸以及雷家振,我們三人是老朋友,要不徒手搏斗,要不就一窮二白。」
蘇西听得津津有味,再添一大杯咖啡。
「三人之中以雷家振環境最好,時時請我倆吃燒肉飯。」
蘇西說︰「听說那時連傳真機都尚未發明。,'
「是呀,也沒有攝錄影機,也無私人電腦,連小型計算機才剛面世。」
蘇西睜大雙眼,"我的天,怎樣做功課。」
朱立生微笑,"就這樣,挨過寒武紀,宇宙洪荒,來到先進文明世界。」
蘇西看著他笑,"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
這時,不斷有人過來與他打招呼,都像是不相信朱某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方出現。
一個公眾人物在適當時刻便會避開公眾。
朱立生卻不介意被人看見他同蘇西在一起,談笑自若。
他說下去︰「然後我結了婚。」
蘇西試探問︰「是富家女吧?」
朱立生詫異,"你怎麼知道。」
蘇西攤攤手,"啟盈的氣質總得遺傳自某人。」
「是,她父親是新加坡華僑,一家數姐妹都在倫敦讀書。」
蘇西有點安慰,回憶里沒有苦澀,那是好事。
「後來,岳家支持我做生意。」
「你成功了。」
「可以這樣說。"他嘆口氣。
可是,感情卻一日淡似一日。
真懷念那種清晨到女方家門去等的日子,春寒料峭,雙臂抱在胸前取暖,大半個小時過去,口吐白霧,尚未見伊人下來,乎一塊小石子敲響她寢室的玻璃窗,好叫她推窗看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她,一如羅蜜歐看來麗葉。
這樣的好日子都會過去。
漸漸生分到陌生人一樣。
蘇西忽然問,"我長得可像她。」
朱立生凝視蘇西。
蘇西略覺緊張。
「不,一點也不像。」
蘇西放心微笑。
「只除出一點。」
「是什麼?」
「我一向喜歡快樂的女子。」
蘇西十分放心。
「她是那種吃到一筒冰淇淋也當世上美食,陶醉得會眯起眼楮晤一聲的人。」
「她的快樂一定感染了你。」
「你也是。」
蘇西笑答︰「那是很好的贊美。」
吃早餐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他們一桌。
連蘇西都詫異,時間竟過得這樣快。
這個約會該散了,可是蘇西動也不敢動,她十分猶疑躊躇。
生怕一分手下次約會不知要等到幾時,可是一直拖下去又不是辦法。
她心中著急,這是從來沒有的感覺,然後,她纂然醒悟發生了什麼事,雙目充滿訪惶地看著朱立生。
朱立生伸出手來按住蘇西的手背。
年輕的蘇西淚盈于睫。
「下班我來接你。」
這正是下一次約會,蘇西用力點頭。
朱立生別轉頭去看著別處,他也有點身不由己,鼻子發酸。
他送蘇西返寫字樓後一時感慨萬千在銀行區娜岡。
呆站在櫥窗面前,心中巴不得想奔上大廈找到蘇西緊緊將她擁抱。
為什麼不?生命之路已經走了一大半,再不爭取永遠沒有機會,他正想縱容自己,放肆一次,店內經理卻出來招呼他。
「朱先生,請進來看。」
這才發覺原來站在相熟的銀器店外。
經理熱情地問︰「看中什麼,朱先生?」
朱立生只得說︰「那一式數款紙鎮……」
「一共十二款,朱先生。」
「都送到立生行吧。」
他轉頭離去,吸進一口氣,冷靜下來,仰起頭,嘆口氣。
一個小生意人,庸碌半生,看著蘇西那朝霞般笑容,簡直自慚形穢。
他可不知蘇西也不好過。
回到辦公室,她走到梳妝間,對牢鏡子,呆視,差點沒驚呼出來。
頭發照例不受控制,鼻尖不知幾時爬出好幾顆雀班,額角發油,身上衣飾又不夠華麗。還有,她嫌自己塊頭大大,手腳太笨,怎麼做一個優雅老練中年人的女伴?蘇西掩住臉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