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焦急,"蘇小姐,他十分鐘後就到。」
蘇西搖搖頭,"守時是帝皇的美德。」
秘書無奈,留不住蘇西。
蘇西喃喃說︰「後年聖誕吧,我可能有空。」
她拂袖而去。
才走到門口,秘書追上來,"蘇小姐留步,朱先生回來了。」
蘇西抬起頭,他一定從另一部電梯上來。
懊不該走呢,蘇西遲疑,照說,他是長輩,她遷就一點也很應該。
正想轉頭,听得身後說︰「蘇西,對不起,我叫事絆住,累你久等。」
聲音同朱啟東有七分相似。
蘇西只得掛上笑臉,回過身來。
她愕住了,這是啟東的父親?
朱立生的表情逼切誠懇,他外型比蘇西想象中要年輕十多歲,他身穿裁剪體貼的深色西裝,更顯得修長英俊,蘇西忽然臉紅了。
「蘇西,我有要緊事同你說。」
蘇西身不由主跟著他走。
奇怪,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腔力。
他請她進私人辦公室。
落地長窗的光線柔和,辦公室里靜寂無聲。
他輕輕說︰「請容我解釋力何遲到。」
蘇西看著他。
「我剛同雷律師到派出所去保釋蘇周。」
蘇西一听握緊拳頭,沖口而出,"壞事。」
「你果然知情。」
蘇西不語。
「你一而再再而三包庇蘇氏兄妹,為何廣
蘇西低下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周在一間珠寶店涉嫌偷竊,人贓並獲,听說已非第一次。」
蘇西默不作聲。
「珠寶店店主是我家遠親,現已答允不予起訴。」
蘇西松口氣。
「可是這件事明顯影響到蘇周遺產繼承權。」
蘇西又抬起了頭。
「現在,蘇富來的財產,改由你與蘇近繼承。」
蘇西木著一張臉,作不了聲。
朱立生說完了,走到一座龐大的地球儀前面,輕輕轉動它。
這分明也是一具古董,南美洲的形狀統統不對,可是那時的人照樣生活,∼點遺憾也無。
朱立生說︰「蘇西,你並無喜悅的神色,反而叫我高興,正如啟東所說,你天真爛漫,活潑可愛,毫無機心。」
啟東真的那樣形容她?蘇西心頭一陣溫暖。
她的四肢仿佛又可以活動了。
她抬起頭,這時才看到書房天花板一角懸著一只
月球儀,與地板上的地球儀恰巧成為一對,此外,書房
沒有其他裝飾品,多麼新鮮奇突。
朱立生吁出一口氣,"你極小之時,有次見過我,還
記得嗎。」
蘇西靜靜地搖頭。
她記性絕佳,過目不忘,記憶可以追溯到幼兒期
去,可是,她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英俊的人。
忽然她問︰「你可有送我禮物?」
「一套西游記人物女圭女圭。」
蘇西咧開嘴笑,"那是你?」
朱立生如獲至寶,"你終于想起來了。」
「我現在還保存著那套泥女圭女圭,不過,孫悟空原來的金箍棒已經失去,豬八戒崩了一只耳朵。」
「這樣說來,你喜歡那套玩具?」
「是我至愛。」
朱立生感到非常安慰。
蘇西問︰「之後為什麼不再見到你?」
「我們搬到倫敦去住了好幾年。」
「沒有回來過?」
「實不相瞞,那時我與令尊有點意見分歧。」
「多謝你贈我玩具。」
「不客氣。」
朱立主看著背光而坐的蘇西。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那小小女孩與他的女兒大不相同,她穿著套唐裝衫褲,天然吞發垂在肩上,臉容秀美,像個小大人,因此他沒有伸手去拍她,怕唐突。
今日她五官沒有多大改變,身量比他想象中要高許多,穿平跟鞋都幾乎到他耳尖,晶瑩大眼楮里似有千言萬語。
他別轉面孔。
接著,輕輕咳嗽一聲,"啟東下周回來。」
蘇西笑,"他喜歡四處流浪。」
「自幼把他帶著遍世界走,他也習慣了。」
這可是他兒子的女友?
「你們發展如何?……
蘇西小心翼翼回答︰「我們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正在這個時候,秘書敲門進來通報,"雷律師來了,」
雷家振跟著進來。
蘇西連忙站起,"我先走一步。」
「不,"雷家振說︰「你不必避開。」
她臉色不大好,朱立生斟杯酒給她。
半響她抬起頭來,"蘇周乘家人不覺服藥,已經送到醫院里。」
蘇西听見,啊地一聲,都是這張遺囑害事。
雷家漢嘆口氣,"救是救回來了,情緒十分激動,需接受精神治療。」
蘇西真沒想到她會那樣不快樂。
忽感唇亡齒寒,物傷其類,不禁垂下淚來。
雷律師再斟一杯酒,"蘇進已經到三藩市去避鋒頭,听說,李女士打算把蘇周也送出去。」
朱立生訝異︰「這正是她最需要親人的時候。」
雷律師放下酒杯,"對一些人來說,孩子听後便是子女,孩子一出紕漏便不是子女。」
雷家振轉過頭來說︰「蘇西,你的財產又增加了。」
蘇西清晰他說︰「我不要那筆錢。」
雷律師苦笑,"這個傻孩子。」
「她在哪家醫院廣
「聖心醫院。」
蘇西說︰「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
「蘇西……」
她已經離開朱立生辦公室。
立刻叫一部車趕到醫院去。
走過附近花檔,心情比較平和,挑了一小束紫色毋忘我。
蘇周獨自躺在病床上,已經醒來,看到蘇西,淚如泉涌。
蘇西握著她的手。
房內只有一名看護陪伴,說不出淒清。
蘇周嘴唇蠕動,蘇西探耳過去。
只听得蘇周沙啞微弱的聲音說︰「……她叫我去追趙必華,我沒成功。」
蘇西發呆、這趙君大概是某公子哥兒,而蘇周口中的"她"一定是她慈母。
「又安排我與劉法平成為一對,人家根本不喜歡我,人家去侍候香江小姐顧子嫣。」
蘇周說到這里痛哭失聲,渾身痙孿,看護連忙趕過來替她注射。
「這位小姐,病人需要休息,你改天再來吧。」
蘇西跑到休息室,獨自掩臉流淚。
她同蘇周根本沒有感情,但是衷心同情她的遭遇。
蘇西在醫院逗留了兩個小時,始終沒看見有人來探視蘇周。
蘇西與公司聯絡。
「我想銷假回來上班。」
她的上司老陸奇道︰「咦,有福不享,認真難得。」
「享福也得訓練有素才行,像我們,就是不慣,天天在家閑著似只無主孤魂。」
「歡迎你回來做牛做馬。」
蘇西歡呼一聲。
「記住,億萬女富豪,老規矩,不準遲到,不得早退。」
做回自己最舒服。
她與蘇周不同,她有工作,每朝知道該往何處去,到了辦公室,又非得把工夫趕出來,人叱喝她,她難為人,一天很快過去。
蘇周就不行,她每日被專制虛榮的老母逼著去找對象,失敗了還得听冷言冷語,日久心理變態。
蘇西不寒而栗。
第二滅一早,她到醫院去看蘇周。
病人昏昏人睡,她過去握住她的手。
看護輕輕說︰「她今午出院。」
「可以嗎?"十分意外,又不放心。
「她母親的主張。」
「病人早已過二十一歲。」
看護說︰「她沒有反對。」
有,自暴自棄也是一種很厲害的抗議。
看護說︰「你是她的好朋友吧,只有你來看她。」
蘇西不語。
片刻蘇周醒了,看到蘇西,虛弱地微笑。
蘇西說︰「站起來,與生活對抗。」
她不出聲,露出感激的神色。
「回家好好休養。」
蘇周頷首。
「想出來走走的話隨時找我,我點子最多,包你開心。」
蘇周淚汪汪看著她。
蘇西輕輕道別。
回到公司,老陸指著時鐘,"小姐,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了,那位難纏的王某人又來了,在會議室等你,指明要見你,"說罷眨眨眼,"為公司權益著想,必要時,請酌量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