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惠顏眉開眼笑,「謝謝,謝謝。」
她走了,春池沉靜不來。
她試把吳乙新的身世圖片拼湊起來。
已略有頭緒,他生母在舊金山,今日信息發達,尋人比從前容易。
春池納罕,他們見面又該說些什麼?
她的世界還容得下他嗎?抑或,母子可維持朋友般關系,而他的生父,又扮演什麼樣角色,他此刻身在問處,為啥無人關心?
春池下樓去找,若非看到她門口釘著一張便條︰「有事外游,稿件絕無拖欠,回來實時聯絡。」
春池訝異,這人去了什麼地方?
她順道打開信箱,取出帳單,還有若非留言。
「春池,我臨時決定隨乙新到上海一行,做他向導,三日即返。」
春池發愣,這樣主動,她自嘆弗如,追求快樂,分屬應該,何必理別人怎樣想,春池又釋然。
那天晚上,春池躺床上,雙臂枕在後頸,這樣想︰將來,遇到喜歡的人,也得向若非學習,不過,追求異性真是學問,成王敗寇,弄得不好,神經會會跟在人家身後,丑名四播。
第二天一早就到醫院,區醫生來找春池。
「連小姐,有一宗病例需你幫忙,有對夫婦,幾經辛苦成功懷孕,經過超聲波檢查,不幸證實胎兒脊椎外露。」
春池輕輕說︰「胎兒尚未出世,不屬我職責。」
「我們只得你一個駐院心理醫生。」
春池不出聲。
「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終止懷孕,以及替胚胎做手術。」
春池問︰「父母的意思如何?」
「他們想做胚胎手術。」
春池說︰「會導致早產,腦部積水,情況更加復雜,即使勉強可以行走,也不是一個健康的人。」
「正是,母親身體情況欠佳,我亦勸她放棄這項主意。」
「真是一項困難的選擇,無論怎樣做,恐怕都會後悔。」
「在這個案中,我們決定保護母體。」春池輕嘆。
凡事不能想太多,否則一個人的理智會燃燒殆盡!
他為什麼不愛我,為何戰爭中生命受到殺戮,他的運氣怎樣會好到這種地步,善人偏偏罹到惡疾。
見過那對夫婦,春池整天情緒低落。
回到家中,開門進去,听見一聲嘆息。
春池月兌口問︰「誰?」
接著有人在她身後說︰「是我。」
一轉身,卻是李健文。
不,嘆氣的不是他,莫非……呵,她終于听到了。
李健文攔住她,「有一件事請你幫幫眼,給點意見。」
春池不由得微笑,「什麼事?」
他自口袋里取出兩只盒子,「這里有兩副耳環,你來看看。」
春池說︰「我對珠寶一無所知。」
「你說哪副順眼就可。」
「是你戴?」春池笑意愈來愈濃。
「不錯。」
「健文,恕我老實講一句,你不戴耳環最清爽。」
「真的?」他十分意外。
「絕對不騙你。」
李健文怔怔地說︰「我倒沒想過。」
春池拍拍他肩膀。
「對了,若非明天回來,要請你在酒吧喝一杯,已經囑我訂了?子。」
「她與你通過電話?」
「正是。」
卻不理連春池,不知搞什麼鬼。
樓下門鈴響,李健文說︰「我的澳洲朋友來了,我們將商量到墨爾本開酒吧。」
這個營地過幾個月就要解散,真得早作打算。
他匆匆去應門。
但那不是李健文的客人,那人找連春池。
一照臉,春池便知道她是誰,春池曾在許多英文雜志上看過她的照片,讀過她的訪問。
她叫卓羚。
鼎鼎大名的她一點架子也無,滿面笑容,「你是春池?」她伸手來握,「你已見過我的朋友惠顏,我一接到消息立刻趕來。」
「請進來坐。」
「噫,歲月無情,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春池微笑,「他早已長大成人。」
「你是他女朋友?」
「不!」春池否認︰「我認識他不久,普通友誼。」
「我已代他在舊金山中英文報刊登尋人啟事。」
「吳乙新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吳乙新,那是他的中文名字?十分別致端莊。」
春池點頭。
「春池,他一出現,請即與我聯絡。」
「你從紐約趕來?」
「不,最近這個月我住在大溪地。」
「嘩。」
卓羚笑,「所以接到惠顏消息,立刻過來。」
春池從來沒接觸過那樣爽快磊落的人,只覺得年紀與外表都不重要,性格內蘊才最能斷定一個人美丑。
只見她走到四周圍看一看,「春池,可否托你做一件事。」
「請盡避吩咐好了。」
「老房子拆卸時,請你替我保留一塊磚。」
什麼,這又不是柏林圍牆。
春池笑了,「可以,不成問題。」
「謝謝你。」
這時,她取出小小一個包里送給春池。
春池意外,「怎麼好意思。」
「還得多多勞駕你呢。」
客人走了以後,春池拆開禮物,原來是一張封面素描︰一個少女寥落地在窗前凝望外邊繁花似錦,春池再三欣賞,愛不釋手。
那麼多阿姨等著想見吳乙新,一定叫他意外。
第八章
第二天有好消息,醫院行政部決定撥一間宿舍給春池居住,下個月即可遷入。
春池松一口氣,都會中至難應付是住屋問題,迎刃而解,春池歡呼。
下班,看到樓梯堆著行李箱子。
她大聲問︰「回來了?」
若非立刻走出來,臉孔亮晶,笑意盈盈,「大家好不好?」
「你呢?」春池故意問︰「你又好不好?」
她由衷說︰
「春池,我高興得不得了。」
「那真難得,他人呢?」
「回去梳洗,一會兒與我們到珍吧喝一杯。」
「他的身世你都知道了吧。」
若非點點頭。
「有人找他。」
若非輕問︰「他母親?」
「不,是他生母的老朋友。」
「我立刻通知他來這里。」
「好,我們分頭行事。」
春池回到屋內,馬上撥電話找到鐘惠顏及卓羚。
她趁空趕緊淋浴包衣,吳乙新已經來敲門。
他神情緊張,春池即刻把照片給他過目。
「當中那人是余心一。」
吳乙新凝視照片不語。
「朋友是那樣出色的女性,她也不會遜色。」
吳乙新輕輕說︰「謝謝你,春池。」
「朋友要來做什麼?」
卓羚先到,那樣爽朗的她看到吳乙新忽然淚盈于睫。
她哽咽地說︰「同你母親一個模子。」
其實吳乙新並不像生母,不過,唉,又何必理會阿姨說什麼。
她輕撫乙新頭發,兩人擁抱。
乙新鼻子也紅了。
春池識趣,「你們進書房詳談。」
他們掩上門。
若非上來,想推門進去。
被春池阻止,「噓,給他一點空間。」
若非連忙說︰「是,是,春池,許多事真要向你學習。」
春池拉著她坐下。
若非說︰「沒想到會借你這地方來大團圓。」
春池抬起頭,看著牆壁,「不,冥冥中自有注定。」
「你幾時這樣宿命?」
「身上流著中國人血統,再全盤西化,多少也會相信命運。」
不知怎地,平時牙尖嘴利的林若非忽然覺得有點冷,雙臂抱住了肩膀,她緘默了。
春池輕輕嘆息,「希望他找到生母。」
接著,鐘惠顏也來了,她一時心急,竟叫錯了名字,「心一,心一,你來了嗎?」
書房里的吳乙新與卓羚一听見心一兩字,立刻跑出來。
鐘惠顏這才發覺叫錯了名字,可是看見卓羚,大笑著招呼︰「大名人,好久不見。」
卓羚雙眼紅紅,听見老友這樣調侃,不禁笑起來。
「來,見過心一的孩子。」
鐘女士過去仰視高大英俊的吳乙新,「呵,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回頭,我是鐘阿姨,可以握你的手嗎?」
吳乙新擁著她肩膀。
春池十分感動,與此同時,她也得到啟發,年輕的她一直以為生命止于四十,之後,非得克己復禮,非禮勿視勿動,除卻黑白灰三色不穿;還有,冰淇淋得躲在家里吃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