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才魚肚白,為著他,岳母、子貴、阿笑,全部早起。
「開明,這是母親壽宴客人名單。」
開明一看,才十個八個名字,邵富榮不在其中。
「岳父怎麼不來?」
「他一向不出席。」
「為什麼?」
子貴悄悄說︰「大太太不高興。」
「咄,都幾十年了,我去和他說。」
「開明一一」
他按著子貴的手,「我有分數。」
「他與秀月也不對。」
「秀月未必來,她行事飄忽,做不得準。」
子貴苦笑,「你對我家每個人都有相當了解。」
開明親自到邵氏公司去送帖子。
邵富榮說︰「我只能稍坐一下。」
開明微笑,「吃了魚翅才走。」
邵富榮看著他,「開明,你為何不是我子。」
「我確是你半子。」
邵富榮十分滿意,「是,我應心足。」
開明十分高興。
「生意如何?」
「過得去。」
「听說要到春天才舉行婚禮?」
「是。」
「別再押後了。」
「我們明白。」
離去之際適逢一妝扮濃艷的妙齡女子走進來,許開明目不斜視,可是對方見到他,卻有眼前一亮之感。
保鏢阿壯輕輕說︰「那是大小姐。」
開明點點頭。
那一日,開明與子貴絕早就到,陪客人打牌,兩個人都不精此道,每次輸都松口氣,最要緊客人眉開眼笑。
稍後周家信來了,添了生力軍,場面更熱鬧。
再過一刻,航空速遞公司送來許氏夫婦賀禮,開明代父母拆開,原來是一條翡翠珠鏈。
開明說︰「是我挑選的,十月份蘇富比在溫哥華拍賣,被我投得。」
邵太太感動地即席配戴,「為何不留給親家母?」
開明笑道︰「她哪肯承認五十大壽,永遠四十八歲,誰敢送禮。」
邵太太笑得眼淚都落下來。
邵太太最高興還是看到邵富榮出現,更意外的是他帶著大女兒前來。
許開明福至心靈,大叫周家信,「老周,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邵富榮說︰「這是我大女兒令儀。」
子貴連忙過來握手,「令儀姐請過來這邊。」
邵令儀也相當大方,「我代表母親前來祝賀。」
開明暗暗松口氣。
那周家信不負所托,立刻上來侍候邵令儀,把她敷衍得密不通風︰「你也是劍橋生,哎呀真巧,我在劍橋修讀過一個課程……」
開明與子貴可以騰空招呼邵富榮。
他把禮物輕輕遞給子貴,「我還有應酬。」
子貴十分了解,「是日本人嗎?」
「不,是內地來的權貴,非亮相不可,令儀會留下吃魚翅。」
邵太太已經覺得滿意,著開明送他出去。
邵富榮忽然笑說︰「能夠有開明這女婿,幾生修到。」
子貴詫異,「次數說多了,我也即將相信許開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開明也笑,「中國人對女婿最客氣,其實還不是疼惜女兒,所謂女婿是嬌客,重話說不得。」
邵富榮也笑,稍後離去。
子貴著母親把禮物拆開,邵太太一看,是只鑽戒,大如眼核,子貴說︰「是金絲鑽,十分名貴。」順手套在手指上。
開明說︰「你母親與姐姐鑽飾都一堆一堆,你好像沒有。」
子貴看著開明,悄悄說︰「你覺得她們快樂嗎?」
開明不想說謊。
「所以,這種東西略備一兩件充充場面即可,不必認真搜集。」
那邊有人叫她,子貴過去。
就在此際,開明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貝秀月走進來,身後跟著吳日良。
秀月穿著一件銀絲織花的晚服,外邊搭著皮裘,臉上化妝十分精致,堪稱艷光四射,眾客人忽然靜了一靜,視線都轉向這個漂亮的女子。
開明定一定神,「日良兄,多謝賞光。」
吳日良笑道︰「什麼話,也是我的岳母。」
「你還沒有見過媽媽吧,過來這邊。」
這時,在座的兩位太太不禁感喟︰「還是生女兒好,你看,生兒子不一定成才,可是,生女兒愛挑哪個能干英俊的男生做女婿都可以。」
另一位笑,「也要女兒生得美才行。」
邵太太連忙過來見大女婿。
子貴笑,「你終于來了。」
開明說︰「開席吧。」
他陪吳日良及秀月坐另一桌,子貴陪她的令儀姐,周家信當然也坐那里。
開明說︰「多住幾天。」
吳日良無奈,「公司有事,今晚就走。」
開明苦笑,「我們都是受鞭策的一群。」
「秀月會多留幾天。」
「住哪里?」
秀月詫異,「我有自己的家,忘了嗎?」
開明說︰「可是那地方狹窄。」
秀月微笑,「那地方不大不小,好極了,最適合我。」
開明想到那里一磚一瓦均由他親手布置,不禁有一絲溫馨。
那天晚上,邵令儀坐到席終才走,由周家信負責送回家去,看得出二人均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子貴與開明留下來結帳,發覺吳日良已經付過。
開明一怔,「他可真周到。」
子貴突然笑,「這整幢酒店是吳家的投資,大水沖到龍王廟了。」
開明想一想,「我可沒有錢。」
「你夠不夠用?」
「夠,且有些許剩余。」
「那就是有錢。」
「謝謝你于貴。」
「母親今晚很高興。」
「我從來沒有如此累過,公關不好做。」
「開明,我真感激你為我母女做擔保。」
「什麼話!」
「開明,我是一個姨太大的油瓶女,有什麼地位,可是因為你坦誠站在我處的緣故,繼父先受到感動,接著,又帶來新加坡吳家撐腰,以致今晚場面美觀。」
開明溫和地說︰「周家信把邵令儀留到席終才是功臣。」
子貴掩嘴笑,「他的獎品就是邵令儀。」
「年齡對嗎,」開明懷疑,「令儀姐仿佛有三十歲了。」
子貴說︰「三十歲最成熟,剛剛好。」
「你們幾姐妹妝奩一定驚人。」
「我不能同她比,她是真正邵家女。」
「秀月如何認識吳日良?」
子貴搖搖頭,「誰知道,自幼男生會自發自覺圍到她身邊供她挑選,真是異數。有人把她的照片藏著四處找人介紹,比起我們尋尋覓覓,大不相同。」
許開明做大惑不解狀,「是嗎,你踏破許多雙鐵鞋才看見我嗎?」
子貴擁抱他,把臉貼在他胸膛上,「我愛你許開明。」
「我們明天去注冊結婚吧。」
「好,明天下午三時。」
「不見不散。」
第二天中午,子貴找到開明,「你來一下,秀月沉睡不醒,我有點擔心。」
「是服藥過度嗎?」
「又不像。」
「只是累而已,盡避讓她睡,要不,叫吳日良飛過來照顧她。」
終于不忍心,放下工夫趕過去。
臥室光線幽暗,秀月的臉埋在被褥中。
「真會享福,」開明說,「我也不想每日準六時起床辛勞工作。」
他伸手推她,「秀月,起來,醒醒,別叫子貴擔心。」
秀月只蠕動一下。
「叫醫生來看看。」
「不用,體溫呼吸脈搏都正常,她只是疲倦,你給我盡情睡的機會,我也可以一眠不起。」
房間內有一股幽香,開明終于忍不住,「是什麼香水?」
子貴答︰「我不知道。」
房內家具仍是開明幫她挑選的那幾件,床幾上放著她昨晚佩戴過的鑽飾。
「醒醒,秀月,醒醒。」
秀月終于被吵醒了,不勝其煩地說︰「子貴你真討厭,你一人去上學好了,有你考第一還不夠?」翻個身,仍然睡。
子貴哈一聲笑,「你倒想,你以為你只有十七歲還在上學階段?」
開明連忙拉子貴走出臥室,「我們說好去注冊結婚。」
「有無通知證婚人?」
「糟,岳父不知有無時間。」
「看你。」
「不如找周家信吧。」
第六章
子貴凝視他,「你與秀月都急于結婚,像是要逃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