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男子雖然嘴角微揚,但她卻感受得到他心底的悲傷與痛苦。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替他感到難過呢?為什麼她的心突然感覺很痛呢?洪薔像中了邪般,直愣愣地站在畫前,淚水無聲無息地落下。
「那是我最喜歡的畫作之一,畫者在十八世紀時因罪被處以極刑,這是他生平最後的作品——‘天使眼中的人類’。」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她身旁響起。
「天使眼中的人類?!好悲哀的一幅畫。」洪薔沒有移動視線,她的目光依然緊盯著畫中人物。
餅了好一會兒,等心稍稍平復後,她才猛然記起自己來辦公室的目的。
一轉眼,她這才發現法語老現一直站在她身邊。說正確一點,洪薔不確定身邊這個男人是不是新任的法語老師,畢竟他長得和一般老師給人的刻板印象迥然不同,但會待在這房間的除了法語老師外不會有其他人了。
洪薔凝望著眼前這位有著棕茶發色的男人。這男人將一頭長發隨意束在頭後,穿著一襲範倫鐵諾的灰色西裝,五官輪廓分明的他像極了伸展台上的服裝模特兒,身寸比例好得不像話。
這健碩俊挺的男人就是他們新任的法語老師?洪薔直盯著身旁的他猛瞧,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狐疑神情。
「看到我你好像很驚訝?就像你剛剛看到這幅畫的模樣。」御沉笑一聲,伸出雙手拭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當他溫熱的手指接觸到她冰涼的淚痕時,洪薔如遭電擊般下意識退了好幾步。這男人給她的感覺為何和畫中男子的深沉感如此相似?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穿著、不同的時空地點,但是散發出來的神韻及感覺卻是相同的,仿佛畫中的主角和眼前這個男人是同一人……
洪薔壓抑住心中的莫名感受,戒備的望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她一向不喜歡別人觸模她的身體,只要有人未經示警侵入她周遭,她便會很神經質的露出自我保護的神態。
「你是……新任的法語老師?」她不安的問著陌生男人。
見她沒由來的驚恐,御只是站在原地,回以—連串的法語。她為何一見到他就那麼怕他?她不該會知道他的身分才對。
「別說法語,我听不懂。」洪薔搖頭。現在的她只想盡快離開這間不像辦公室的辦公室,她訂厭這里的黑暗氣息。
「這麼簡單的法語都听不懂,看來銀劍學園的學生素質也沒好到哪里去。」御改以流利的中文說道。
「我是剛插班進來的轉學生,因為之前沒學過法語,所以……」
「原來如此。」御沉笑。「我對學生的要求一向嚴格,就算你之前沒學過法語,我也不會刻意放水。如果你想在今年順利畢業,可得好好下工夫了,知道嗎?」笑過後,他臉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洪薔簡單應著。他剛剛的微笑在洪薔眼中看來異樣沉重。
這男人和畫中男子一樣,想以微笑來掩飾某種真相——如果她的直覺正確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他站在原地問。
「洪薔。」她據實以告。
「很好听的名字。我父親常說中國人取名字一定都有它特別的意義在,你的名字有何特殊的意思嗎?」他的視線交纏著她的,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沒有……我是說不知道……」被他一凝視,洪薔顯得更加語無倫次,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心神不寧的反應。話還沒說完,她拔腿就跑,沖出這處讓人心慌的怪地方。洪薔感覺得出從她踏進門到奪門而出這一刻,這男人都一直看著她,以一種不尋常的視線在暗處觀察她……
「慘了,我忘記拿課程進度表了。」洪薔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第二外語教室後,才想起她壓根兒把進度表這件事給拋在腦後了。
「喂,洪薔,進度表呢?」—見到她出現,剛點完名的佘之奕開口問。
「我沒見到老師。我敲了辦公室的門,老師不在。」喘完氣的洪薔隨口瞎掰。
「真是,沒拿到進度表還去那麼久。」佘之奕瞪她一眼,逕自將點過名的點名簿放在老師的講桌上。「你的法語課本呢?該不會連課本也忘記帶吧。」見她兩手空空,他皺眉問。
「我的課本……糟了!」被佘之奕這麼一問,洪薔才察覺她原本帶著的課本不翼而飛了。一定是剛剛遺忘在辦公室了,她暗忖。怎麼辦?她不想再回去拿了。她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生氣。
「老師快來了,就算你現在趕回教室拿也來不及了。喏,我的課本借你,下課後你再還我。」佘之奕一語驚人,很大方地將他的法語課本丟給她。
「那你呢?你自己怎麼辦?」洪薔對于他的「熱情相助」感到相當吃驚,這是她一星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銀劍學生的友善。「廢話這麼多。」佘之奕冷冷地坐回座位,一頭埋進他的琴譜上。
法語能力相當優秀的佘之奕向來是不上學校法語課程的,若非今天是新任老師第一次上課,他一定會和往常一樣,代老師點過名後,即窩到他個人專用的音樂教室去。
當然,剛轉進來的洪薔是不知道這一點的,而向來嚴肅少言的佘之奕也懶得向她解釋。他會借書給她,一來是他個人用不到這本書,二來他不希望讓這位轉學生破壞新任法語老師對他們這一班的初步印象。他是班長,有責任要維護整個班級的名譽,他絕不容許有人上課沒帶課本這種荒唐事發生在他班上。
拿著課本的洪薔才一坐定,新任法語老師便出現了。
所有同學一瞧見這位英俊挺拔、舉手投足充滿異國風情的新任法語老師,無一不議論紛紛,尖叫聲四起。
銀劍的學生很活潑也很開放,他們很懂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意見與看法,尤其新任的老師是一位穿著有品味、笑容迷死人的俊帥男人。
騷動好不容易才平息,御站在講台上,在開口用法語自我介紹前,他的視線掃過全班一遍,目光最後落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洪薔身上。
坐在洪薔隔壁的佘之奕也注意到御這種不尋常的眼神,他自琴譜中抬起頭來,注意著一切。
「老師在作自我介紹前,想請同學們先用法語自我介紹。」御說的是國語。「不過在這之前,我要把這本課本還給洪薔,洪薔是我在銀劍學園認識的第一位學生。」他將課本擺在講桌上,示意洪薔自己過來拿書。
御此話一出,立刻震驚全班同學,同學們一一轉身,視線筆直射在洪薔身上。
洪薔可以感覺得到女同學不友善的目光,像法語老師這樣帥的男人在學校一定會受歡迎,而他剛剛那一番話無疑是讓她與眾人為敵,平白無故地招惹了許多人。
洪薔坐在原位,冷汗直流,動也不動,心里直咒罵講台上的他,這男人真該死!
「洪薔,你竟敢欺騙我。」坐在隔壁的佘之奕對她投以一個不滿的眼神,隨後絲毫不留情面的將他放在桌上的課本取回。
此時,全班同學都等著看洪薔的反應,整個教室鴉雀無聲,被逼急了的洪薔,最後受不了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直直走到御的面前,「我不舒服,這節課我要請假。」洪薔氣急敗壞的說完後,在同學們議淪的耳語聲中沖出教室。
她討厭銀劍的一切,恨死了這些虛偽的同學;而她更氣的是,她的謊言在眾目睽睽下被拆穿。她向來很少說謊的,為何一進來銀劍之後,她的謊言也跟著多了起來?她懷疑自己都快被銀劍的壞風氣給同化,成了一位表里不一、戴著面具的虛偽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