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祁軍塵而住進這里。而今,她還有留下的理由嗎?看著滿屋子的冷清孤寂,緩緩撥了電話回家。是的!她的家。
電話多響了好幾聲,何父才接起——
「爸,您還好吧!有沒有吵到您?」
「我很好,你不要擔心。」何父略帶困意地說著︰「天氣冷,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凍著了!」
「我知道,您也一樣。回避呢?它好不好?」她好想它,忍不住紅了眼眶。
電話彼端遲疑了片刻,似有輕輕地喟嘆——
「它——走了!」
「爸!」林紫瞳急得叫了出來。「您怎麼讓它走了呢?回避年紀大了,又沒地方去,萬一……您有沒有派人去找?到我常去的——」
「紫瞳!听爸說。」何父打斷她因焦慮的語無倫次。「它跟你媽一樣——離開了。」
「騙我的!對不對?」叫她如何相信。
「你也知道,回避年紀很大了。你去日本之後,它一直守在寢室外,沒人喊得動它,連食物都幾乎沒踫。後來病了才送到醫院,靠打點滴苦撐,還是救不回來。」何父將原委簡述。
「為什麼不告訴我!」林紫瞳責怪地大吼。
「上星期不是要你回來一趟嗎?」
她想起來了!當時正好找到軍塵,根本無心顧及其它,不然她該察覺父親異常的口吻,她該追問而後回國的。也許能救回避一命,至少能陪它走完最後的路,而不是叫它等不到她——孤獨而終。淚,悄悄將心里的傷痛流出眼眶,再次源源不絕淹沒了哀愁。
靶到女兒的異樣,何父出聲安慰。「不要難過!我幫它火化了,等你來安置骨灰。」
「我知道了。謝謝!」
幣上電話,林紫瞳竭盡所能地哭了好久。她想起沈萱的預言,淚未曾停歇,思路也一直倒轉著,記得的都是醉人溫馨的美好,並且是以後不會再有的甜蜜回憶。人不能不長大嗎?為什麼愈大愈留不住美好的一切?回避跟她死別了!軍塵也要生離……
停止了哀傷的流淚,著手整理這臨時的居所,井然有序地收拾、排放,屬于她的私人物品都一一打包,放在桌上,再撥了台灣的電話。
這次響了好久——
「喂——」
何父濃濃睡意的聲音清楚傳來,令她有些內疚。
「爸,我想回去了。能不能——請哥來接我?」
何父有些,但未覺得不妥。隨即高興地問︰「什麼時候?」
「盡快吧!」她深深地輕嘆。
「好!我馬上安排。」
「爸——」林紫瞳的聲音有些哽咽。想再多听父親的聲音,卻更快改變了主意。「謝謝,我等你們。」
結束了談話,拿起紙筆簡單地寫了幾行字,細心地折好放進信封里。環視這個陪過自己的蝸居,和來時一樣沒多裝飾、沒少物品。將寫好的信放在補給證旁——
她笑了,難得地笑了。自己終于不需要再痛苦下去了!卻有無限淒涼與哀戚。
慢慢換下一身的皺衣裳,對著鏡子刻意地妝扮——「女為悅己者容」,正是她此刻的心境。
天,又漸漸亮了。
懊走了!她緩緩優雅起身,對所有的事物做最後的巡禮,感謝它們的曾經陪伴。輕合上門,朝櫻花盛開的濱海方向前去——遠遠地就望見他們的身影,佇立在崖邊。
看來,她遲到了。這一生,她是沒法取代那個女人了!
祁軍塵一看到她,立刻板起一副冷酷的表情,低頭吼道︰「你又來做什麼!」
「我要走了,來告別的。」不看她嗎?
林紫瞳的輕柔,吸引了他的注意及戒心。
她接著笑語︰「仔細看看,這身妝扮是為你而準備的。漂亮嗎?」
他發現了。一身的穿著確實有別于以往,襯得她更加動人,卻有股莫名的不對勁。只見她展示性地轉了一圈。
「你還愛我嗎?」她似有所盼地輕問。
看他沉默地蹙眉,林紫瞳無所謂地一笑。逐步向後退著,說道︰「一報還一報。我,不欠你了!記得下輩子要娶我——」
她飛身一躍,投向洶涌的大海。同一時間——
「不——」祁軍塵發出了淒厲的怒吼。連人帶車摔倒在地,抓不到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最愛平空消失,叫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妹妹拖住他冀望跟隨的蠢動,不客氣地直吼——
「不要加重我的求救工作好不好?早知如此,當初何必狠心拒絕!」她大聲惡言相向。其實她只是故作鎮定,心早慌亂成一團了,滿腦子就只想到通知大哥幫忙。
救難人員在最快的時間內迅速趕來搜救,海岸頓時一片混雜。祁軍塵不言不語,像塊枯木坐在林紫瞳跳下的地方,眺望遙遙無止盡的滔滔大浪,一波又一波的,好美——
被救起的林紫瞳,全身並無明顯的傷處,但在醫院昏迷了三天都沒醒。趕赴日本的何寬宇只得將實情告訴父親——
「帶她回來吧!」何父低沉沉的啞嗓,平靜地說了。他只記得女兒想回台灣,她還等著見自己。柔柔的話語猶在耳際,卻——「別把她留在那兒,一塊回來。」
棒著長長的電話線,何寬宇依然深深地感覺到父親強忍的哀痛;小妹是父親的心肝,大家的寶貝,高高興興地叫他來接人,卻只能帶回一具未知的空殼,誰能承受得了?
「我知道。」他輕聲應允。
日方醫院在視其沒什麼大礙的情況下,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準許林紫瞳回台灣治療。祁軍塵亦偕同何寬宇伴隨著她一起步入國門,直接轉往國內最知名的醫院,所有親朋好友也一同前往等待結果。
大伙聚在病房內,靜待醫生宣布林紫瞳的情況。趁著空檔,祁軍塵將林紫瞳的信交給了何父。他怔怔看了好久,才慢慢地打開──
爸︰
原諒女兒。這條路是我選擇的,不怪誰,只怪自己領悟得太晚,無法挽回。我好累——不想為了無法預知的結果同時間奮戰。就讓回避伴著我吧!彼此才不會孤獨。
扮,紫瞳向你們說對不起!幫我照顧爸爸,別怪軍塵,是我自己放不下,和他無關!
再見了!紫瞳好愛你們,只是難以兼顧。
紫瞳絕筆
短短的幾行字,看得何父淚光隱隱乍現。良久,把信交給孩子們,聆听醫生的診察報告。
「我們詳細會診檢查過,病人只有輕微內傷,但不礙事,其它一切正常。」
「既然正常,為什麼昏迷這麼多天還沒醒來?」何羅紀焦急地追問。
醫生看了躺在床上的林紫瞳,及其身旁坐在輪椅上的祁軍塵,才緩緩轉向為數不少的病人家屬和好友解釋。
「其實她沒有昏迷,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在沉睡。根據腦波顯示及以往的案例推測,病人可能是在躲避什麼,所以選擇封閉記憶,也就是說她並不想醒來。」
「怎麼會這樣?」
大伙幾乎都有相同的疑問。唯有祁軍塵提出重點,問︰「她會醒來嗎?」
「對呀!什麼時候會醒來?」又一陣七嘴八舌問著。
醫生面露凝重之色,斯文地推了推金框眼鏡。
「很難說!我們接觸的病例中,一個已過正常生活,一個如願遠離塵囂,其他的——都在等待。」他持保留態度地明說。
溫雨凰難過地哭出聲。
「你這死沒良心的!二十年的交情說睡就睡,叫我以後找誰說話嘛!」
「又不是不曉得我需要你壯膽。這樣你睡得安心嗎?有沒有听到我們在罵你?醒來呀!」藍庭也哭成淚人,由祁軍毅在一旁安慰。
沈萱沒說話,卻已哭倒在何寬宇的懷里,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