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如果不想讓弟弟過著餐風飲露的苦日子,最好的辦法便是賴住那個陌生男人,直到她有能力負擔為止。
賴,多可恥的字。她搖了搖頭。
一種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的窘迫,盈滿了海晴彷徨無助的心,悲慟的淚水滑下臉龐,沿著微揚的苦澀唇角,流進她的嘴里。
好苦!海晴抹去頰上淚水。淚不該咸的?為何她的淚竟是苦的。
深吸口氣,她強抑下心頭翻涌的悲傷,這才注意到水霧影拿東西竟拿了那麼久還沒上來。
一絲懷疑掠過心頭,海晴蹙了蹙眉,不願妄自揣測地想下樓尋那模了半天的男人。她探了探海旭的額,不見有緩的高燒差點燒掉她才下定自制的決心。
懊死的男人,生孩子也不必這麼久!
她急怒攻心,雙手撐在床沿打算起身時,一只天外飛來的「怪手」,突兀的罩上她的小手。
「啊——」海晴尖叫一聲,起身的動作因這突生狀況而往後跌坐在地。
正在睡夢中的程拓被尖銳的尖叫聲吵得皺眉坐起身,不悅地咕噥,「那個沒天良,半夜不睡覺跑到這來殺雞。」念完,又躺下繼續睡。
海晴嚇瞠了一雙大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被尖叫聲「叫」上來的水霧影,環胸斜倚門邊,責難的語氣包含不解。
「我……」以為水霧影怪她走錯房,海晴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我不是說你。」打開燈,水霧影朝那睡眼惺忪,死賴在床上的人走去。
「影,你回來啦!」老天,他好困,倒霉的他走避不及,被那三個已婚婦女念到頭昏腦脹,幾乎呆痴時,那三位已婚婦女的老公才「適時」地伸出援手,救他月兌離了「口」海。
極度的疲累睡意讓程拓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時被自己壓在身下的不是枕頭,而是個人。
「你給我起來。」水霧影跳上床,不客氣地揪拉起程拓這名不速之客。
「起來做什麼?你別吵我,我好累。」強睜一道眼縫,程拓有氣無力地拍打水霧影揪他胸口的手。
「你累,回你家去睡。」不?唆,水霧影一把將程拓拖下床。
縱有再濃的睡意,讓人這麼又拖又拽的不醒才怪。程拓呈大字癱在地板上,瞪著水霧影的背影罵道︰「你怎麼這麼小氣,不過借睡一晚嘛,何況你也從不來這里睡。」
水霧影回頭,紫水晶的紫眸漾著令人毛骨悚然地詭笑,「不止一晚吧?拓,別以為我不來就不知你干的蠢事。」
程拓一听,驚慌地瞠大眼,快速跳起身,指著水霧影,「你……你該不會偷看吧?」
偷看?水霧影酷謔一笑,「你看我眼楮有爛掉嗎?」
當他水霧影是什麼人,堂堂北方雨神的未來繼承者,會去偷看別人翻雲覆雨?
他才沒此癖好,若非有回心血來潮,來此看看,他還不曉得他的房子給人當成了愛情賓館,而這惡人還敢先告狀!
面對好友譏誚言詞,程拓面有愧色,「不能怪我,我只是不想有把柄落入那三個愛管閑事又‘吟念’的女人手中。」不然,他會被吹到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就把女人帶到我這兒來,你還真是好朋友啊!程拓。」害他替這家伙背黑鍋,耳朵慘遭凌虐。
「嘿!有難同當才是好朋友嘛!是不是。」他知道影會連名帶姓的叫他是生氣的前兆,也是警告。
程拓諂媚的笑臉看在水霧影眼里成了一種嬉皮,礙眼得讓人想一拳湊上去。「笑完了嗎?」水霧影沒好氣白他一眼。「笑完了就過來幫忙。」
「幫忙?幫什麼,你這偉大的雨神繼續者還需要我這平凡人幫。」念了一長串,程拓這才發現床上多了個男孩,「他是誰?你從哪里撿來的。」他跳上床,端詳男孩臉上異常的紅暈,而再一轉頭,發現了一旁的海晴。
「喂,影,你不單撿了一個,還湊成雙呢!不過,小女孩,你是不是先該去……呃,把自己清理一下。」程拓自認說得婉轉不傷人。
「我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提醒,後知後覺先生。」直到現在才發覺她和弟弟的存在,實在有夠沒神經。
「喂,小女孩,你不止沒禮貌,還看不起人喔!」
海晴揚揚眉,「我只是實話實說。」
「喂……」水霧影冰冷的低沉喝斥聲,讓程拓吞下所有欲辯之詞。
「夠了。」紫晶陰涼的射向海晴,「你,去洗澡,別礙了我的眼。」
明知他話中只為她一身嚇人的血跡,並無傷人之意,但她敏感的心卻還是被他冰冷的語氣凍傷。
接過他拋丟而來的衣物,海晴怯瞟他一眼,正茫然不知浴室在何處時,程拓適時的出聲解圍。
「浴室在那里。」他指向一處會令人誤解的拉門。
「謝謝!」小聲道謝,海晴走向她以為是衣廚的浴室。
待她進入浴室關上門,程拓才打抱不平地問︰「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女孩,有必要冷言冷語嗎?」
不必多問,單看海晴一身的血,程拓也能猜到幾分,不是重大車禍,便是仇家追殺。
「她可憐?」揚了揚眉,水霧影扶起昏睡的海旭,「我才可憐,莫名其妙的撿了兩個麻煩。」
程拓瞠眼,怪聲道︰「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月兌掉海旭上衣,水霧影橫眼一瞪,「不幫忙就回你家,別在這兒?哩?唆的。」
「幫!」算了,跟這禁欲太久的男人計較沒好處,「要我幫什麼?」
「先去端盆水來,再去弄杯熱牛女乃,順便弄些吃的。」水霧影說著,心想,一夜的逃命,她該餓了吧?
突地一怔,他這是在干麼,關心她?對自己無端生起的異樣感,水霧影心中一悸,頓覺茫然。
怎會這樣?他是同情,還是可憐她?但看她和拓如打情罵俏的一來一往時,卻讓他不舒服極了,難道這種不舒服是源自同情憐憫之心?
突地,水霧影搖頭自嘲輕笑,這既不是同情亦不是憐憫,而是一種妒意。
他該死的竟為了一個認識幾小時的女孩吃醋,他是瘋了不成,竟對她動情,他的感情是要留給天珠新娘的。
程拓端來一盆水,見水霧影想事想得出神,好奇地蹲到他身邊,打量他比女人還漂亮的五官。
真是百看不厭,賞心又悅目,只是……
程拓皺眉瞪著水霧影不專心的手,他一手平貼小男孩的背,一手撫著下顎。雖說小男孩的病是小事一樁,但他也不需如此的心不在焉吧!
「你在看什麼?」一回神就看到程拓那張放大的臉,水霧影很想一腳將程拓踹下床。他最討厭男人目不轉眼地盯著他的臉看。
「你在想什麼?」好奇的蟲子爬癢程拓的心。
水霧影笑得邪謔,「你很想當一只被水淹死的貓?」
「關心你嘛,問問都不行。」後面一句,程拓是念在嘴里,他才不想當那只因好奇而慘死的貓。
白了程拓一眼,水霧影才轉頭四處看了下,「牛女乃和吃的東西呢?」
責難的語氣讓程拓沒好氣地邊走邊念,「我又不是佣人,也不想想是誰任勞任怨的賺錢給你花,叫人幫忙也不說個請字……」
對程拓拉雜的叨念聲,水霧影是有听沒進,當掌心不再感到炙人的溫度時,他才收回手,小心的放平海旭的身子。
他起身自程拓端來的水盆中擰了條毛巾,再回到床邊,動作輕慢地擦拭海旭的臉。
擦著他皮包骨的身體,水霧影真有說不出的心疼。由剛才的治療過程中,他知道小男孩的體質較常人弱,禁不起一絲風吹雨淋,而整日與床為伍的結果,就是一身白皙透明的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