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桓一直將子玫攬在他身側,一是為了安撫她不曾消減的不安,二是不想讓母親有和她獨處的機會,以免母親尖酸刻薄的態度更加深她的不安。
姚母冷眼地看著兒子和這個出身低微的女孩之間不時傳出的笑聲,她實在不懂,那個女孩有什麼好的,為什麼兒子會被她迷得團團轉?放著一個大家閨秀——呂亮璞不要,偏偏去和一個小家碧玉在一起。
「魏小姐,剛才怡告訴我,你和她是大學同學。」姚母一雙銳利似要看透人心的眼神,從子玫一進入姚家就緊瞅著她不放。
「是的,姚伯母。」子玫盡量地放松,雖然那股無形的壓力一直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在桃園分公司的工作也是怡幫你介紹的吧?」姚母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她說這話的用意。
「是的,姚伯母。」子玫挺直背脊,強迫自己繼續掛著自然的笑容,腰上一只大手適時給予她力量來面對這場逐漸變相的聚會。
姚母發出幾道刺耳的笑聲,看著子玫的犀利眼神加進不少輕蔑。「怡天生就有一副好心腸,我還記得她上幼稚園的時候,有一天在教室外發現一只出生沒幾天的小貓咪,大概是母貓要移窩時不小心掉落,結果她看到小貓咪瘦弱的身影一股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就模了小貓咪。這下可好了,回頭找小貓咪的母貓一聞到小貓咪身上有人的味道,就不要小貓咪掉頭就走,留下無依的小貓咪。」姚母停頓一下,視線依舊停留在子玫的臉上沒有移開。「于是怡就把貓咪帶回家里養,但是出生才幾天的小貓咪根本不喝牛女乃,最後我們只好眼睜睜看著小貓咪愈來愈虛弱,最後死掉了,實在是可憐啊!」
姚母這一席再普通不過的話听在別人耳里只是在敘述女兒小時候一段因憐憫而生的同情心,但是听在子玫的耳里,敏感的她則除了感到莫大的震驚外,心里那微小的期望完全幻滅。
「媽,你干嘛還提小時候的蠢事。」怡還記得,那一天當她從幼稚園回到家里,听到管家王嬸說小貓咪已死時,她傷心得一整晚不吃也不睡。
「只是要告訴你們,並不是路邊可憐無依的小動物都可以撿回家里來,小貓咪有小貓咪的世界,被你一模,不僅母貓不要它了,它回不去貓咪世界,你好心把它帶回人類的世界,它一點也不快樂,最後還因此而失去寶貴的生命。」姚母緊瞅著對面的子玫,絲毫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就是要逼她認清自己所處的環境絕不是她這種卑微的人可以打進的。
姚母唇上那一抹帶著別有意味的笑容讓子玫不寒而栗,一陣輕顫掠過她冰冷的心,姚母的話勾出她藏于心底深處的憂慮,早先建立的樂觀態度正一點一點的流失,她一直不敢面對,卻深刻明白始終存在的現實問題正逐漸浮上相面,她想融入這個家庭想必還需要經過一番奮斗才有可能。
「哎呀!怎麼連壺熱茶也沒有上,這王嬸也真是的,有客人在還這麼怠慢。」姚母像發現一個天大的問題似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滿。其實是她要王嬸這麼做的,既然她的兒子這麼地保護新女友,她只好找機會和這個備受兒子呵護、深怕被她這個老媽子吃了似的女人私底下獨處談些女人間的「悄悄話」。「魏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到廚房來幫我的忙?」姚母提出一個小小要求。
「姚媽媽,我來幫你。」呂亮璞自告奮勇。她是姚家特地為子玫安排的驚喜,說是驚喜,不如說是姚家大老姚成故意安排來和子玫毫不起眼的出身一較高下,利用一個千金大小姐來讓子玫自慚形穢。
「亮璞,不用了,有魏小姐來幫姚媽媽也是一樣的,你就留在這里陪震桓聊聊天,你和震桓在美國都是念同個學校的,想必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可以聊,還有,怡也在考慮畢了業後赴美國攻讀碩士,你可以提供一些意見讓她參考。」姚母將呂亮璞欲站起的身子壓下,特地為她制造的機會怎麼可以讓它白白流失。「震桓,你可別冷落了亮璞,她是你爺爺重要的客人。」
子玫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大笑話,姚家人除了震桓和怡之外,吃完飯就先行離去的姚立源已將心里的意思表明得很清楚,他們就是不想和她同處一室,現在姚母更是明顯的為震桓和呂小姐制造同處的機會。為了震桓他們不得不容忍她,但是卻無時無刻不想盡辦法打擊她脆弱的自信。
子玫突然覺得好累,她不知道這場聚會還要多久才會結束,她臉上的笑容還能維持多久,不過,她現在還要打起精神,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姚母似乎有話想和她談,即使她極不願意去面對,但她還是得接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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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玫跟著姚母走進明亮寬敞、整理得一絲不苟的現代廚房,一壺水已煮好放在爐子上,白玉骨瓷茶壺和杯子也已準備好放在調理桌上,看到這畫面,子玫隨即明了怎麼一回事。「魏小姐,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就不必再說虛偽的話。」姚母臉上的冷意逼得子玫後退一步。
這就是所謂的真面目是不是?子玫對姚母的驟變,心情一下子無法調適過來,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無情的話。
「你接近震桓有什麼目的?」姚母的臉上有著比先前更明顯的輕蔑。
「我……」子玫的心情變得沉重無比,面對姚母的質問,她只有築起保護自己的防備。
「其實想要猜出你的真正目的很簡單。」姚母以優雅的動作在茶壺內倒入熱水,表情是從容的,冷淡的語氣卻毫不掩飾心中對這個小甭女的敵意。
子玫的心一陣緊縮,難堪地對上姚母眼中挑明的不屑和鄙視。
「伯母,我和震桓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他。」她從干啞的喉頭擠出聲音,期待姚母會相信。
姚母回給她一陣冷笑,笑聲抖落了子玫那少得可憐的信心。「愛?說得可真好听!不過,我認為錢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我不是!」姚母的一句話輕意帶走子玫臉上的血色,她自衛地道。
「我能了解像你這種一無所有的可憐孤兒,為了月兌離窮困的生活一定會想盡辦法,包括釣一個有錢老公,現在就讓你釣到一個,你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到手的富裕生活。」姚母目光如炬地緊瞅著她,外表還是一派地優雅,很難想象一個如此雍容華貴的貴婦會說出這麼刻薄傷人的話。
一股劇痛從子玫的心中擴散至全身,抓著桌緣的手緊得泛白,雙腿虛軟地支撐隨時有可能倒下的身體。不,她不能被擊倒,她的確一無所有,但是她還有僅剩的堅毅個性,以及震桓的愛。
「伯母,我從沒想過要在震桓的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我更不可能是為了錢才接近他的。」她挺著背脊迎視她惡意的眼神。
「魏小姐,沒錯,我們是會尊重震桓的選擇,畢竟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但是有時成年未必就不會受一些亂七八糟的女孩所影響,所以身為父母親的我們就有義務幫他看清事實。」此時的姚母搖身一變成為慈祥的母親。「我相信震桓對你只是一時的迷惑,等他從這一段荒謬至極的關系清醒過來後,他一定會非常後悔一時的沖動。」
他會後悔和她交往嗎?子玫重復地思考著姚母的話。
「亮璞是我們千挑萬選的媳婦,不知魏小姐是否听過呂氏金融財團?亮璞是這個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姚呂兩家三代來一直維持著密切的來往,亮璞的爺爺和震桓的爺爺是軍中同袍,生死之交,更是生意上的好伙伴,震桓和亮璞的婚事早在幾年前就由兩位老人家訂下,所有人也都同意這樁親事,震桓雖曾反對過,但我們相信他終究會同意娶亮璞為妻的,而你也終究會被他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