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不必和老男人相親我當然滿意。」
「你可真會扯,朱曉君!辯論社!」解中賢窩在椅內,蓋著一條厚厚的毛毯。「辯論社有你這種專想鬼點子的人才,全社肯定雞犬不寧。」
「我才不浪費時間去辯論社。」思樵往旁邊挪一下位置,遠離令她全身發熱的毛毯,秋老虎的威力還未減弱,小扮已經在喊冷。
「遙控器拿給我。」解中賢用肩膀推推小妹。
思樵白了他一眼。「小扮,你未免也太懶了,搖控器就在桌上,伸個手就拿得到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用腳拿的話!」解中賢動了動擱在茶幾上的大腳,思樵的kitty貓長襪穿在他的大腳上顯得很可笑。
「拜托一下,千萬別用你的香港腳踫我的遙控器。」她認命的將遙控器拿給他。「我先去睡了,明天還得加班。」
「可別忘了歐式自助餐。」解中賢提醒小妹。
「不敢忘,我這就去打電話訂位。」思樵閃身進入房間。
小扮說得一點也沒錯,花幾千塊買她的將來,很值得的。
這陣子為了相親的事著實沒睡好覺,今晚,她一定能一覺到天亮,而且作個甜蜜的好夢。
第二章
周未是情侶們共進燭光晚餐的浪漫時刻,當思樵挽著小扮的手跨出電梯時,不禁慶幸昨晚先打了電話訂位。
「小妹,我有沒有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很漂亮。」跨出電梯的那一刻,解中賢帶著贊賞的語氣對思樵說。
「如果你是想讓良心好過一點,才說這句贊美之詞,謝了,不論這句話是出于真心還是隨口說說。」思樵唇上掛著一抹優雅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她的內心正淌著血。
「如果再上美發院做個頭發,我相信你就會是餐廳里最漂亮的女孩。」解中賢沒有把她的諷刺放在心上。
「你知道弄個頭發要花多少錢嗎?」思樵可不想再花不必要的錢。
「大部分的女人為了漂亮不借花錢瘦身、美容,只有你例外。」
解中賢跟著前方一對男女進入聞名全台北市的雲采餐廳。
「因為我沒有多余的錢去瘦身、美容。」思樵說的是真話,每個月的薪水付完房子的貸款、固定金額的投資後所剩不多,還得吃還得住啊!
「相信我,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你的身材已經夠好了,足以媲美模特兒。」解中賢發自內心贊美思樵。
小扮難得說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思樵打從心里感動,心情也開朗一點。
身穿制服,訓練有素,一臉清爽笑容的餐廳經理來到他們面前。
「請問兩位有訂位嗎?」例行的問話。
思樵報上名字,很快地一位身穿不同制服的男侍者便前來帶領他們兩人到座位。
突然,一個精致的白色瓷盤以令人來不及閃躲的速度,朝思樵的胸前飛過來,美好的夜晚就這樣無故被破壞。
在場用餐人士皆放下手中的刀叉,視線全集中在思樵的身上,所有人皆屏息等待她的反應。
驚呼聲和瓷盤跌落在厚厚地毯上的悶響此起彼落,接著是嚇人的靜默,而該有的道歉聲卻遲遲未听見。
一時傻眼的思樵不動地站在原地,她冷眼看著尚掛著幾片萵苣的胸前,一顆紅透的草莓很不優雅地佔據在禮服和肌膚的小縫,乳白色帶點番茄紅的沙拉順著黑色絲質衣料而下,形成強烈對比。
她忍著心痛將視線移開,投向眼前的肇事者,美艷的女郎正用一雙冷漠、不肯承認錯誤的眼神看著思樵。
「你……」
事情發生後,柏亨的視線便鎖在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身上,他不得不欣賞她的冷靜自持,若換做是他身邊的女人發生此事,恐怕早已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而她竟然不吭一句。
一道思樵永遠也忘不掉的聲音傳進耳朵里,她循著聲浪見到昨天下午那個可惡的男人。她真是倒楣透頂了,昨天沒被他的車撞到,今天又因他而成了一道美味佳肴。
竟然有人發出笑聲?!
思樵的視線掃過周遭一圈,尋找到在此慘況下還敢讓笑聲傳出的小扮,她用嚴厲的眼神逼他吞回笑聲。
「咳……對不起,我實在控制不住。」忍了一秒,解中賢還是笑出聲音。
思樵真希望眼神可以殺人,親愛的小扮非但不幫她討回公道,還和惡男站在同一陣線。幾個忍不住掩口而笑的用餐者進入她的視線內,令她恨不得挖個地洞跳下去。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這種事……很抱歉弄髒你的衣服。」餐廳經理一臉緊張的對思樵陪禮,他實在得罪不起一旁靜默不語的孫柏亨。
髒還不足以形容她的慘況,慘不忍睹才夠貼切。
思樵真該學學古典美人的柔弱氣質,放手昏倒在男主角的懷里,而不是挺著背脊等著一句沒有人願意開口說出的「對不起」。
「薇薇,你是不是該向這位無辜的小姐說聲對不起?」柏亨不容忽視的威嚴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
何薇薇仍是一副高傲的態度,絲毫不覺得她有錯。
「這盤沙拉本來是應該飛到你的身上,是你閃得太快,而她又很不巧的遞補了空位,怎能怪我呢?只能說是她自己倒楣替你接下這道萊。」何薇薇理直氣壯的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你,不是我。」
「何薇薇!」帶著威嚴的聲音,柏亨冷冽的目光令何薇薇心生畏懼,高傲的氣焰消退不少。
離孫柏亨一步遠的思樵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發的冷意,突然她清楚這三個人之間的復雜關系,很顯然的,這個名叫何薇薇的女人是被踢出的角色,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才會失去理智拿東西砸人。
「小姐,你要不要先清洗身上的污漬?」餐廳經理打破尷尬的氣氛,試圖緩和停滯在這幾個人之間的低氣壓。
「這位無辜的小姐,看來你這套衣服也不便宜,孫先生,你也別給我分手費了,這位小姐會比我更需要那筆錢。」何薇薇逼近孫柏亨,滋生的恨意完全流露出來。
「小姐,請你跟我來。」餐廳經理聞到一股火藥味,他急著將思樵帶開,似乎認為只要她離開就能化解擦槍走火的可能性。
思樵也不想趟這淌渾水,跟著經理離去。
一雙熾熱的目光一直跟隨她,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
思樵邊詛咒邊用力撕下一張紙巾,望著鏡中狼狽的倒影,一股熱氣涌上鼻頭,深深吸了口氣才平緩激動的情緒。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從小不論是摔傷了腳,跌破了頭。她都不允許自己掉眼淚。
流淚是軟弱的表現,是無助的小女生才會有的行為,而她是個勇敢獨立的女性,不能被這小挫折打敗。
可是她現在卻有股沖動想放聲大哭。
丟掉手中髒掉的紙巾,再一次仔細看著鏡子內的自己,沙拉的汁液徹底的滲入衣料,丑陋的滿布在胸襟,有些更流至腰部以下,雖然紙巾已經擦干沙拉,但是黑白強烈的對比完全無法遮掩,看這種慘狀她清楚這套禮服已經毀了。她放棄了,再繼續待在這間寬敞、明亮、舒適的化妝室,她很有可能會失去控制把鏡子給砸了。
一走出化妝室,思樵迎上一臉優閑好似在自家客廳的可惡男人,方才出現在他臉上的寒意,此刻已經被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取代。
「你還好吧?」柏亨的語氣有著自己也頗驚訝的關心。
「你是指衣服還是我的自尊?」思樵陰冷的回道,她應該拂袖而去,遠離這個帶著惡運的男人。
「你的衣服?」他的視線停在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