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了,他一直還苦思著如何報答爹對他的養育之恩;二十八年來,他沒有為他父母報仇,還反將殺父殺母的仇人當成最大恩人?這……
這樣的打擊……不!他寧願程瑛瑛是瘋傻了,她只是胡說八道而已。這怎麼可能是真的?爹這二十八年來對他所付出的一切,他此生是怎麼也無法忘懷的,爹對他真是疼如己出呀……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這一切一切,他一定要問個清楚,也要問個明白,而鬼娃……冬平說她是裴槐的女兒?那這樣的話,鬼娃又成了他殺父母仇人的女兒了?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好不容易他以為種種可以結束了,現在又鬧出這一劇來?
他面無表情,心如冰霜,心好痛……心揚啊心揚,輾轉了那麼多層關系,卻到底仍是仇家?
滿身的不堪,他仍往裴槐房間的方位走去。
???
「爹……」裴雲皓心事沉重地走進裴槐的寢室內。
「雲皓,你來啦,坐、坐啊,心揚那丫頭,你怎麼處置她了?」
裴槐躺在床上,瞧見裴雲皓來,眼底閃出欣喜的光芒,因為他早將裴雲皓當作自己的兒子,而兒子主動來關心他、看他,做爹的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爹,你認識……馬蘿珂嗎?」裴雲皓冷冷地問。
他真想就永遠都不要知道這其中復雜的真相,但是若程瑛瑛所言屬實,那……那他又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父母?可,要他這樣抽絲剝繭地探究真相,他是比死還痛苦。
苦的是,他怕裴槐原來真是殺他父母的凶手,又假惺惺地養育了他二十八年;但是,裴槐一直以來是他最敬重的父親啊……這樣一來,他們的關系該如何善了?
苦的是,他和鬼娃之間,若鬼娃是裴槐的女兒,而裴槐又是……鬼娃也是終要和他成仇敵的;他真想鬼娃實不是裴槐的女兒,如果是這樣就好了,他或許可以不用這麼煩心……
先前他希望鬼娃是裴槐的女兒,是因為那時鬼娃刺傷了裴槐,這樣他和裴槐才有理由原諒鬼娃,但現在若鬼娃是裴槐的女兒,那可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他有什麼理由去原諒裴槐、原諒鬼娃呢?雖說假如一切是實情,鬼娃是很無辜,但是,他又豈能再跟殺父母仇人的女兒……他已經對不起他的雙親,認了裴槐二十八年的父親了,他豈能夠再……他現在才真真正正、明明白白認清他對鬼娃、對那個心揚,已不是普通的友誼之情了;早不知在何時,他就愛上她了……
可是,愛上她……喔……這又是個殘酷的事實。
天哪!一下跑出那麼多問題,他要如何去承擔?
裴槐一听見馬蘿珂這個名字,面有難色,像是想起了什麼,但又想隱瞞裴雲皓些什麼。
「雲皓,呃……這名字你是打哪听來的?她是……爹多年前認識的一位故友。」
「只是故友嗎?爹,她是心揚的娘哪!孩兒听人說,心揚……是爹和馬蘿珂的女兒。」
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了。可以了嗎?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心揚?蘿珂當時有了我的骨肉?」裴槐激動地自床上彈坐而起。他總算有後了……他高興得快哭出來,真是老天爺可憐了他!「心揚是我的女兒……」
他露出滿足的笑,也有些體悟當時為何心揚想要刺殺他了。
看見裴槐臉上的表情,裴雲皓也知曉了裴槐和馬蘿珂之間的牽扯,也相信了鬼娃真是裴槐女兒的事實。但是,這個事實好沉重。
「爹,那……」裴雲皓忍住氣,他眼眶有著淚水,他幾乎是要問不出這一句話了。「羅在堂……又是誰?」
裴槐臉色霎時大變!他直望著裴雲皓,看見裴雲皓臉上痛苦萬分的表情,他心里有了底——雲皓定是知道了什麼。
「雲皓……」他也不知要怎麼對裴雲皓說出他現下所問的這個人。說了,兒子定會恨他的。
「他是不是我的親爹?你是不是殺我父母的凶手?」裴雲皓失控走到裴槐床前。
「雲皓……」他伸出只手想要撫模裴雲皓的臉。「是……是我做錯了,可是,我——」
裴雲皓根本就不想听他說,打掉了他正伸過來的手。
「爹……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是你?我一直不相信,我最敬愛的父親竟會是……」裴雲皓聲淚俱下。這一切原來都是實情……
「雲皓,爹錯了!爹真的知道錯了……」裴槐握拳捶胸,他又看了裴雲皓。雲皓的臉,那表情是要向他報仇的神情吧……「你殺吧!如果殺了我能泄你心頭恨,那你就殺了我吧……」
裴槐合上眼,一命償一命,天經地義。
裴雲皓落下悲慟的眼淚,他舉起右手想要一掌就這麼打上裴槐的頭,但是,他眼前仿佛浮現了他和裴槐所擁有的記憶……那些歡笑、爹對他的疼愛、對他的看重……他又如何能忍心就這麼抹煞這一切?他收回了他的手。
「雲皓,你為什麼不殺我?難不成……你要……不要!雲皓,算是爹求你,不要對心揚……」裴槐看出裴雲皓的心思,說什麼他也養了裴雲皓二十八年。
「住嘴!你還敢說你是我爹?」裴雲皓表情冷然地回過身。
「雲皓,求你……不要傷害心揚,他是我惟一的女兒了。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求你別傷心揚……」
裴雲皓沉痛地閉了閉眼,不發一語轉身舉步就要離去——
「雲皓……」
裴槐見裴雲皓要離去,他急得想下床拉住他,但是他病得根本無法下床,他又硬是下了床,結果便跌臥在地;裴雲皓也不顧裴槐在地上爬著想過去拉回他,仍是咬緊牙離去。
???
「心揚!你真是慢死了,要你挑個水,挑個老半天還沒挑好。」馬福又在吆喝鬼娃干活了。
這下馬福又回到裴府,他有天听見裴槐又病得比以往還要嚴重,心想要豁就全豁了。想想現在裴府正處混亂中,想是只有裴雲皓在當家作主,那個程瑛瑛就夠裴雲皓煩的了,哪會有人注意他?
再說鬼娃這家伙單純,只要捉住她的把柄,不難控制她。而且,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可還在覬覦裴家的萬貫家財呢!
「嫌我慢,那你不會自己來挑挑看啊……」鬼娃索性就將挑在肩上的兩桶水放下。
「哼!你這死丫頭,竟敢跟我頂撞!看我不打死你!」馬福拿出他藏有的皮鞭,就這麼打在鬼娃身上。
「啊……你這小人,當初你那樣對我娘,看我就去跟裴雲皓、裴槐告狀去,還有那天你跟程瑛瑛所說的話,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表娃被他打得氣,但還真痛……馬福不是今天才這麼打她了。
「你……好啊!耙威脅我,你去告啊!裴雲皓是不會再理你了,他是恨死你啦!想想你先前刺殺裴槐,他豈還會再對你好?」馬福又打了她幾下。
是呀……裴雲皓是不會再理她了,有天他突然像瘋了一樣對她又凶又罵的,之後又叫馬福將她帶走,說她是下人就該全權由馬福管教,這也才教馬福這樣越發囂張,竟還用鞭子抽她,還說是裴雲皓要他這麼做的。
裴雲皓對她真的像仇人了嗎?將她徹底當做下人,不听話就鞭打?她不禁難過起來。
不過裴雲皓倒是真的又將她當做下人一樣使喚了,因為他想要裴槐難過到底,他想讓裴槐看著自己的女兒成了自個兒家的奴僕;他要讓裴槐身心都受不了,他要裴槐傷心、痛心,他要裴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受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