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沒什麼反應,他又搭起了話,不然他可真以為她會就這麼消失不見蹤影了。
她怎麼這麼靜?靜得讓人覺得反常……
「我叫裴雲皓,你呢?」他跟她示好,好歹剛她也救了他一命。
但她一听聞他的問話,卻好似听見了什麼很荒唐的話似,慧黠的大眼驚奇地瞪著他。
這又是什麼神情?裴雲皓自覺好像在跟一個不懂得漢語的人說話一樣,真懷疑她真是人嗎!問她姓什名啥也需要這麼驚訝!真怪!從一開始她就有著令人說不出的怪。
「裴雲皓?那是什麼啊?我只听過修羅鬼、牛頭鬼、蛇精、攝神魔、竹影妖……」她開始背出她能力範圍所知道、認知的鬼怪名稱。「我沒听過裴雲皓耶……你是屬什麼類呢?」
裴雲皓將右手掌猛拍上前額和雙眼,眼楮往上翻,一副快不行的樣兒。她在嘰哩咕嚕什麼呀?真的不是普通的怪,他心里下了結論。
「我說過我不是鬼,我是人!你還想把我歸類在哪兒啊?」他又吼了她,他快受不了了。
「喔……我一時給忘了。」她側了側頭,一副就算忘了也不干她的事兒。
噢!天!他猛搖頭,他快暈了。這女子……這女子不僅不是普通的怪,還不是普通的可惡!第一次有人將他鬼子少爺的話當耳邊風!
對!說到他鬼子少爺,唉……想他這鬼子的稱號也並非白來的,他一向在人面前可從不亂陣腳,只會要人捉模不清他的棋路,但這下怎麼可反了?反教這小女子搞得……這要傳出去豈不被人笑死了?
「算了,算了。我再問你,你叫什麼名字?裴雲皓是我的名字,懂了沒?」他可是超出了他平常有的耐心了。
又一個像是听著了什麼無稽之談般瞪大了眼的神情!這下她還蹙起了眉直看著裴雲皓,就像一副根本不是她怪,而是裴雲皓怪的樣。
「名字?名字是什麼?名字也是種鬼怪的稱呼嗎?看來你懂得比我還多。」她總算露出有點崇拜裴雲皓的眼神。
這下不僅是她露出吃驚的表情,裴雲皓也忍不住表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態了。他從小到大所遇過的怪事全加起來,可能還沒有今天晚上遇上的多。
他也瞪大了眼,先是驚奇,但微微轉慍。
「外人都稱呼我裴雲皓,我爹則叫我雲皓;那你娘平常都怎麼叫你呀?」他又再一次壓制住他月復中的怒火,他可從來都不知道他鬼子少爺有這般好耐性。
「喔,你是要問這個呀,早說嘛!我娘叫我鬼娃……」她又是淡淡看他,想不透他臉紅耳赤、滿臉浮筋、嘴角微抽搐是為了哪椿。
「你——連這種基本常識都沒有。你真是笨!笨死了!」他氣得大吼。
「那照你這麼說,鬼娃就是我的名字了?那我娘的名字,不就叫娘?」她雖覺得有點奇怪,但又忍不住地問。
「你——」一肚子火無處發!要不是她是女人,他早就賞她一拳了。「娘不是名字!」
「可是你說平常別人怎麼叫你,那就是名字啊。娘都叫我鬼娃,所以我的名字叫鬼娃;我叫娘,娘,那娘的名字不就是娘嗎?」她笑了笑,自以為自己領悟得快。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還有‘爹’也是鬼怪的稱謂嗎?」她想了想又好奇地問。她也從未听過這個字眼,對她來說可鮮得很。
「我……我真會被你氣得怒火攻心而死!」最後他只能無奈道。「爹跟娘是雙親,有了你爹娘才會生下你……懂嗎?」
「有爹娘才會生下鬼娃嗎?那為什麼鬼娃只有娘,沒有爹呢?你也是爹娘生下的嗎?」她將目標定在他深邃的雙眸。
「當然,你真是個怪人耶!我當然是爹娘生的,只要是人,都是爹娘生的呀!」真的真的受不了。「你真是個快要笨死的丫頭!」
但是這又教他想起了他一出生就父母雙亡的慘痛,他是連親生爹娘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呢……
「可是娘說鬼娃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她的眼神又往下墜。
這……這是什麼娘親啊?「我想你娘是騙你的,沒有人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這句話倒是他對她的安慰。
「哦?真的嗎?那鬼娃是娘生的嘍?可是……那鬼娃的爹呢?」她好奇的眼神又轉到裴雲皓身上。
「不說這個了。」他怎麼能隨便回答這個問題呢?這麻煩的女子。「不過你說你叫鬼娃,好奇怪的名字,陰森森的,听起來好像絕非善類的感覺,很怪!」裴雲皓這次倒是實話實說。
敝?第一次听見有人說她怪,她真的怪嗎?但是瞧瞧裴雲皓身上著的綢緞衣裳,雖不是挺華麗,但也是色澤華美,是塊好料質;再瞧瞧她自個兒全身烏漆抹黑,這身黑衣也是穿了好多年了的,處處可見縫縫補補的痕跡……她跟這個叫裴雲皓相較起來,好比天壤之別。
還有,他說的外頭的世界,又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呢?原來外面不如她娘說的都是鬼怪,外頭還有好多人哪……她有點點好奇,但是她可以離開這兒嗎?她娘想是不會答允吧……還是別胡思亂想了。
她從未和任何人交談,就連她自己的娘親,說起話也是能簡就簡。加上她娘整日都是一臉威嚴,她幾乎是能不和娘搭上話就不搭話,因為只要搭起話來,娘不是責罵,就是對她滿臉的不屑,那曾讓她難過良久,但是久了也就慣了。怎麼說她們母女倆也是這揚清寺里惟一一起相依為命的親人。
自小時起,她也不是傻子;小女孩敏銳的觀察力她也不缺。雖說娘是她所知惟一的親人,但是不知怎地,她總深覺娘打從心底也沒喜歡過她;娘常對她是不理不睬的,而她也沒什麼可以一塊玩的玩伴。娘親對她的法術要求嚴格,每天都要她練上兩個時辰才準她歇會。
在揚清寺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怪地方,她習慣了自己和自己生活,自己做自己的玩伴,那些妖魔鬼怪對她來說並不可怕。
敝?那又怎樣?反正她也不可能出了這揚清寺,她是注定了此生到終老都得在這過活的;再說她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也沒把握出了揚清寺到了裴雲皓所言的那個外頭世界,她能適應、能像現在這般快活……
快活?是的,是快活,那些個妖魔她可以掌控,但是外頭的人她可以嗎?想必裴雲皓是活得不輕松吧!
這麼想著,她原本失落的小臉上又露出淺淺的笑,這反教裴雲皓看傻了。
「你一定活得不容易吧?一定很可憐!」她油然生起憐憫之心,是對裴雲皓的。連瞧裴雲皓的眼神都是那麼……就好像裴雲皓是十足的小可憐。
她總想著他生活的地方一定很繁雜,或許成天吵不停,因為那是個人多的地方。
裴雲皓听了只差沒吐血,他正準備要安慰、安慰她的,安慰她其實叫鬼娃也沒什麼不好,怎麼樣都是娘親給的名,但是現在——
「鬼娃!表娃。你是適合叫鬼娃的!陰陽怪氣,長得像鬼一樣,我看你是我見過最丑的女人了,就連那些個妖女都比你美上幾倍!」他是被刺激的。他高傲的鬼子少爺何時需要人同情了,還是這怪里怪氣的女人!
「鬼娃習慣叫鬼娃了,我是怪,但是反正我也都是一個人生活,現在是,以後也是。沒所謂……鬼娃怪就怪、丑就丑吧!美有什麼用?美得像妖姬,還不是被我這丑得見不得人的鬼娃給收伏了。」她眼神慢慢地垂下。